“呵“,老鸨冷笑一声,双手叉腰,鼻子朝天,”老娘练过功夫!“
近眼一瞧,瞬间花容失色,早上拍成转的粉面禁不住地往下掉,“呀,这不是高公子么!“
大声疾呼,顾不得脸上的妆容,一门心思去扶县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脚下一个慌张,踩了裙带,厚重的身子不偏不倚地向小公子砸去。
电光石火之中,只见老鸨双手撑在小公子刚要挺起的后背上,双脚跃起,接连翻过三个跟斗方安安稳稳地立在地上。
小公子再次扑倒在地上。
“哎呀呀……”老鸨脸上滂沱大雨,伸出十根油亮的玉指,残红斑驳,“老身新涂的胭脂红呦!”
小公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白净的下巴上青红一片,一身华贵好似雨后游园图,印满了泥土的芳香和锦簇花团的姹紫嫣红。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几片殷红的花瓣染到指尖上。
抽搐着脸搓下手指上的胭脂红,抬眼正对上老鸨泪眼朦胧,小公子不自然地开口道,“改明儿我让人送来几瓶胭脂,皇城运来的新货。”
单单一句话,就让老鸨脸上萎谢的花好似被琼浆玉露浇灌了一样,重新花枝乱颤,上前搂着小公子的袖子,半倚在人身上,“怪不得我这满楼的姑娘都夸您好呢,还是公子最懂人家心意。”
真真是东施效颦。
小公子抖着嘴角往楼上看了看。
老鸨撤开手,拿出手绢捂着嘴娇笑,“说来真是巧,张公子也是刚来。你俩啊,总是前后脚,就跟商量好了是的。”
“哦?”
“真的呢,现在人就在楼上二间。
小公子脸上的枝叶终于跟着老鸨一起颤了起来,“那我去叙叙旧。“
老鸨继续站在门口,甩着手绢,迎来送往。男孩堂堂正正从她身前走进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来了?“老鸨单手拽住少年的胳膊低叱,“等你及冠的时候再来吧,小小年纪就往我这儿跑,于你于我影响都是不好。”
男孩翻了翻自己布兜,不声不响地从里面掏出个一寸大小的美人递给她,所刻女人的穿着打扮竟与老鸨如出一辙。
“哎呦喂,这可是老身我?你自己雕的……真了不起!怪不得是李木匠的儿子呢”,一张红唇印在男孩的左脸上,附耳道,“去吧,可莫对你爹说是我放你进来的。”
天华紧跟着男孩后面噔噔噔地上了楼。
据周遭小贩的闲言碎语,男孩小名豆丁,父亲是城里赫赫有名的木匠李,这白雪勾栏院的构造也是老鸨花重金请来豆丁的父亲李木匠亲自设计的。当真是大家手笔,楼下宽阔大气楼上却是玲珑巧妙。镂空门窗,帷幔轻纱,将一间间客房隔开,却又若隐若现映出隔间美人的曼妙身姿。整层都是上好古木所造,一丝喘声都难以泄露出去,的的确确的只见其影未闻其声。
男孩走进了楼层拐角的一间房。
镂空窗里面,轻纱环绕的桌子旁,一男一女坐在里面。桌上灯火摇曳,将两人在轻纱上的人影晃得暧昧不清。
豆丁推开门,撩开纱帘,轻柔的女声从里面倾泻而出,“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清丽秀美的歌妓抱着琵琶咿咿呀呀地唱着哀怨婉转的词曲,对面坐着的正是被众人传得意气风发的木匠,一口口往嘴里灌着酒。面前,粉红的碎花桌布上断断续续地往下滴着水,酒盏横散,杯盘狼藉。
“好一个,更与何人说。“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拍着手掌大笑,完完全全的哭都要比他好看,”与谁说,怎堪说?“
真是难以想象,众人眼中沉稳的、明理的、温文的谦谦君子有一天也会像个人间惆怅客,对着大大小小的酒罐,千金一掷买消愁。
“爹”,豆丁鼓着脸蛋走上前,双手扒着桌子,大大的眼珠子又圆又亮,憨态可掬,“今天回家么?”
实在是可爱得打紧,与月老身边的金童玉女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百经世故的歌妓此时也要放下琵琶禁不住在一旁捧心甜笑。
男人别开脸,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
“哦”,圆亮的眼睛顷刻间冷淡下来,低低地应了一声,再不看男人一眼,掉头离去。只有在迈出门口的时候,才稍微、稍微停了一下,把手塞回布兜里,摸着里面的珠串,攥了又松,松了又攥,道,“她,一直等你回去。”
不容男人回答,就撒开腿跑下了楼。
屋内,阅历颇丰的歌妓手还捧着心,目瞪口呆。
屋外金歌艳舞混成一片,豆丁凭借小小的身躯轻易地就从人群中挤出,天华隐在其后追了上去,未到两步之遥就停了下来,对着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又悄无声息地掉头离去。
夜至三更,雾突然起来。屈腰驼背的老更夫提着手里裹了红布的棒槌一下一下地敲锣打更,刻意抬高的声音响亮一方,“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紧跟着,像是受惊一样自墙角发出阵阵叮呤当啷的响声。老更夫同样一惊,壮着胆子把灯笼顺着声响提到墙角,杂乱无章的稻草堆满了墙角,粗糙的老手向着稻草堆里左右摸索,软软的触感传到掌心。
“啊”地一声,棒槌在稻草堆里胡乱扒拉一通,最终直指黑暗里的那团影子,颤巍巍地道,“何、何方……”
他还未将戏文里的台词说完,那团影子就已经应声从稻草堆里站了出来,满身的草屑呼啦啦地落下一地。灯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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