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里越说越气,萧文焕却一反常态,神态安详,牧音那些尖刻的话好像冰凌刺进雪堆,和萧文焕那软绵绵的反应一起化成了水。牧音说完,萧文焕竟然微笑起来:
“我不想怎样。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我并不想害她的。好端端的,大家都是……”他话音一顿,才道:“算我对不住她,想赎罪,行了吧?”
“这可真奇了”,牧音打量着他,“你还是算了吧,我们兰儿受不起。”
萧文焕却一撩衣角,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不紧不慢地道:“等她醒了,我还有话问她。我知道姑娘的闺房进不得,我就在这里等她出来。”
牧音撂下一句“随便你”便拉着千寻走了。萧文焕虽是大秦的小王,但孤身一人在太尉府,料想他也不能怎样。
千寻被牧音拉着,看着前面疾疾行走的俏丽身影,心中的叹息一个又一个袭来。自从战场上败退回来后,她就一直和牧音一道住在毓清宫里。牧音不放她走,她也乐得牧音不放她。她知道牧音会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告诉她,她想,牧音一定会轻轻柔柔地安慰她,她又想,牧音也许会哭着闹着喊着不要嫁去那遥远而陌生的北国。回来之前,她失眠了好几晚,脑子里全是牧音会这样吧,或者也会那样吧。其实,何止是那几个晚上。
望着营帐上空,苍茫的夜空上星星点点,闪闪烁烁,那轮每天不论增减都依然动人心魄,逗人相思的月儿,千寻在每个这样的夜晚,都情不自禁地想起牧音清瘦秀丽的小脸,想起她的笑,她的泪,她掌心的温度,她清冽的语音。想起她的任性,她的固执,她的傻气,她的高傲,想起她待她的真,待她的好。千寻总是微笑着看着月儿和星儿,想,公主那小丫头,是不是也在和她看着同一片星空发愣呢?还是读书读困了,没有披件衣服就趴在书案上打盹呢?还是白天玩累了,学倦了,早早放下她最爱的绛紫色帐子,这会儿正在发着细小的鼾声呢?
她不知道战争怎么就失败了,明明一开始那么顺利的。突然间,敌人好像掌握了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好像进了人家的套子,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来。这场战争,千寻输得好糊涂,好冤枉。可她也管不得了,糊涂也好冤枉也好,这是她的命,她认了,她没法忍受的是,他们的失败竟然导致了牧音这场荒唐的婚姻。
她知道牧音的心气多么高。苏家的人都是骄傲的,即使太子那种老好人,因为千寻看得多了,也知道苏牧风心中那不为人知的傲然。何况是这从小被捧在手心上的公主。平常的男子,她看也不会多看一眼。除了父亲和两个哥哥,陶家的两位公子,和自己的哥哥贺郡王外,她根本懒得和其他男子多说一句话。
她当然知道牧音的心事。牧音心里眼里的人是谁,她早就心知肚明了。她不知道牧音是不敢还是不愿,即使她从未说出口,但她看自己的目光和神情早已将她出卖得一干二净。千寻自信,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懂得牧音。确实,牧音很好懂。她那么干净,那么单纯,如一盆清水,一眼就能望到底。可是千寻自信,只有她,不但听得懂她的话,看得懂她的笑和泪,而且懂得她眉眼间全部的心事和情意,懂得她心坎上哪怕是最细微的感觉。
她好疼牧音,这样的牧音。她盼着牧音说出来,却又怕牧音说出来。不,不,那种事情太可怕,太荒唐,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她已经在竭力回报牧音了。多少次,她看到牧音眼中的欣喜和犹豫,她心上总是响起叹息一片。她希望牧音感受到她的回报,却不希望牧音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让她为难。她喜欢这种隐忍的两情相悦,可她害怕它的曝光。不,她生为前朝的余孽,已经带着原罪了,她怎能再为自己和哥哥还有牧音增添新的罪孽?不,让她一个人下地狱好了,牧音不该和她在一起。
牧音的和亲让千寻的情绪几近崩溃。可是,这小公主怎能如此泰然处之呢?千寻深信,牧音一定在掩饰什么,在营造什么。她太了解牧音,她知道将她推给其他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牧音都会痛苦万分。但以前,千寻总还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将来有一天,牧音能够遇到一个好男子,独善其身。可是现在,牧音不光被推给了别人,还要背井离乡,远赴北国。如果用自己的血和命可以换得牧音的自由,千寻将任人宰割。
今晚,千寻不想再沉默了。她看到牧音放下头发,换了里衣,懒懒地歪到床上,便坐到床头,柔声开口:“公主,先别睡了,我有话问你。”
牧音心中一沉,慢慢立起身子,收回双腿,抱住两膝,静静地望着千寻。千寻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问道:“你……你是怎么打算的?”
牧音却笑嘻嘻地道:“打算么?我告诉你件好玩的事。昨天宴会前,陶二哥来找我,你猜他和我说什么?”千寻无奈地摇摇头,牧音接着道:“陶二哥疯了,说他不能看着我掉进火坑,他要带我走。”
看到千寻吃惊的样子,牧音又是一笑:“笑话,我干嘛要和他走?就是走,我一个人也走得了。陶大哥的话更可笑,他说,公主,你且委屈几年,我陶维树定要央求皇上出兵收复北燕,攻打大秦,报了国耻家恨,将你要回来。这兄弟俩脑子都不清楚,说梦话呢。”
千寻微微蹙起眉头,看着牧音发红的双颊,忍不住说道:“我没有问你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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