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点点头,说:“如此也让弘绎一同进学吧。”皇帝没有回答,太后也不似在问,大概因为周围人人屏息,元棠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太后走到阶下,说:“弘缜他们都有自己的伴读随侍,弘绎却没有,不如就趁今天在各州士子中为弘绎选个伴,陛下觉得怎么样?”
大殿前静了几秒,皇帝说:“母后想选谁?”
“弘绎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总是太淘气,一般人家的孩子受不了他那脾气,”太后的声音听上去颇愉悦,“要选个比他听话的,年纪要比他小。他总不知怎么和兄弟们相处,给他找个小兄弟,说不定学会顾着别人就能懂事些……”她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念叨着晚辈的琐事。
皇帝一言不发。
太后转身对身边的宫人说了句话,那宫人点点头,便朝广场扬声道:“霁飏袁氏,斓乡候袁棠出列。”
元棠没想到自己会忽然被叫到,宫人叫了两声,站在他旁边的人扯了扯他袖子,他才反应过来,忙站到列外,跪地行礼。
他低着头,裙摆曳地而来,然后一双嵌珠丝履出现在他视线里。
太后的声音在他头顶说:“这个孩子模样不错,就选他吧。”
说完,太后离开汇文殿,便有内侍来催促元棠跟上去。
元棠整个人都糊涂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了别人的伴读,还有个念头萦绕不去,他连脸都没抬起来,太后怎么可能看清他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
第17章太后
太后坐的肩舆在前,元棠与随行宫人跟在后面,路过的宫人们纷纷退避行礼。走到湖边时,太后摆了摆手,队伍的方向一换,朝花园走去。
东风湿暖,正是草长莺飞时,肩舆在一圃牡丹前停下来,太后没有下舆,只让宫人采摘初放的牡丹和花苞。
元棠小声向旁边的宫女搭话:“这位姐姐……”
“嘘,别出声。”宫女肃容敛眉。
元棠只能闭嘴。
穿过一片芳菲将尽的海棠花,经过石桥,上了一道蜿蜒的步廊,廊道东折,隔出一方僻静宫院。
肩舆停在最大的宫室前,太后下舆,随侍宫人跟入殿内,元棠被安排在外等候,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元棠进去。
地衣软厚,踩上去没有一点儿声响,太后换了衣裙,垂髻斜插两支金钗,坐在描朱凤榻上,她身后是三幅螺钿漆屏,右侧小案上放着刚才花园里摘下的牡丹花。
礼罢,元棠稍稍抬头,终于看清了太后的容貌。
太后年轻时一定是艳压群芳的美人,他想。
即使现在,年华在她脸上留下细纹,在发间撒播霜色,也不过是为她沉淀雍容,太后的美不仅在皮骨,更在韵致。
同时元棠又感到些许熟悉,他从太后脸上看到了封淙的影子。
尤其是一双眼睛,除了瞳色和年龄不同,两人的眼睛几乎是一样的,都在流盼生辉时暗藏凌厉。
旁边的宫女轻咳一声,元棠忙低下头,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太后的脸看,宫女的目光冷飕飕落在元棠身上。
太后却和煦地笑着说:“他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不要紧,你抬起头来,告诉我,刚才在看什么?”
元棠忙起身告罪,才说:“启禀太后,臣觉得太后像臣认识的一个人。”
“哦。”太后说,“我两个儿子中只有大儿子长得像我,我的孙子像我的大儿子,你认识的人是弘绎吧。”
弘绎……果然是封淙,在汇文殿时元棠就觉得应该是他。
太后随手把玩新摘的牡丹,问:“斓乡候,我听说是你和你的家兵把弘绎接回来的,你见过弘绎,觉得我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问得很随和,元棠却总有自己正在进行就职面试的感觉,太后就是面试官,问他对一份工作了解多少,有什么职业规划。
这位太后是曾经在朝堂参议政事的人,元棠抛开杂念,恭敬地说:“臣觉得殿下英武勇猛,且胆识过人。”
太后秀眉挑起,似乎对元棠的评价感到意外,又似乎有些感兴趣。
元棠说:“臣见到殿下时弧思翰正趁夜袭击琚城,殿下在城墙上防守,顺手搭救臣一命,弧思翰夜袭后探得先君已故,城内人心将乱,是殿下提醒可用诈降之计,后来孙太守开门诈降,弧思翰假意接受,其实另有谋算,又是殿下改变原来的计策,才使诈降得以成功。”
太后掩唇而笑,说:“看样子斓乡候还挺佩服我们弘绎。”
一旁的宫女附和:“殿下智谋过人。”
太后颇为愉悦地点头,说:“弘绎没有长在宫里,这些年我上了年纪,也没顾上他,一转眼他就长大了。现在把他接回来想弥补他,可是老婆子老了,不太懂得你们这些小郎君的喜好,精神不好,还是顾不过来,就想找人陪陪他。京城没有他熟悉的人,沈家三郎倒是好的,但莫说沈家轻易不会让三郎进宫伴读,即使来了,我也舍不得他的门第才品,你与弘绎也算有缘,又年纪相仿,就替我在弘绎身边好好陪着他。他不习惯京里的生活,有时候脾气冲些,你在他身边要多规劝、提醒,莫要让他总是那样直来直去,明白吗?”
元棠当然明白,太后给封淙找伴读,并不是陪伴那么简单,“陪伴”次之,“规劝、提醒”才是首要,或者说太后想找个人看着封淙。
元棠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这种被派作眼线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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