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
老头儿拍了拍自己脑子,又看看少年,唉声叹气。
阿江忽然觉得喉头被什麽东西哽了一下,他看著那在烈阳下眯眼、微微偏头看著自己的少年,握了握自己正在冒汗的手心,说:天气这麽热,先进去里面喝杯水罢。
老头儿是来做活的,就算主人家邀请,也不敢越矩,只接了佣人端来的冰水,却让孙子跟著少爷进去了──没法子,他也是心疼自己家小孙儿的,太阳毒辣,帽子忘了带,他也舍不得。
阿江牵了人进屋,他难得不嫌弃那只沾了泥巴的手丫子,叫人开了空调,把冰镇的酸梅汁和果脯点心端上来。
少年显然是没受过这等待遇,他一双眼一直往外头看,看不到爷爷,让他有点踌躇不安。
佣人端了水盆进来,阿江说:把手洗一洗,再吃东西。
少年看著那花水盆儿,手伸进去搓了搓,佣人就拿了热毛巾过来,他却没有接,本能地要往身上的衣服擦去。阿江忙阻扰他,这一擦不就白洗了吗?只看,那个尊贵的少主子走过来单膝蹲下,拿过热毛巾,在仆人略微震惊的眼神之中,帮著少年把两手擦干了,然後把毛巾反一反,再去替他擦脸……这业务,怎麽干的熟练?
阿江自己也不明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这个脏兮兮的小子伺候干净了。
喝吧。为了掩饰尴尬,他把杯子往少年手里一塞,接著站起来回到另一张沙发上,随意地把桌子上那本还没读完的原文小说翻开来。
少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然後咂咂嘴,脸上露出了惊豔的神情。阿江翻著书页,两眼却悄悄地看著前方,嘴角无知无觉地扬了起来。
少年喝光了一杯,佣人很快又替他续满。
这一次,他没有动,而是频频看著外头。
怎麽了?
少年回头看向沙发上的人──他的坐姿随意,却很优雅,当然,傻子是想不出优雅这麽高端的词汇的,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人什麽摆什麽姿势都好看,跟一幅画一样,还是很好看的那一种。
我能够拿给爷爷喝吗?
按理来说,这样做是有点得寸进尺了。可是有谁会跟个傻子计较?──阿江的眼神却柔软下来,他叫佣人去盛了一瓶酸梅汁给老头子,那些果脯和点心也让人拿了过去,到底是老人家,尊敬一些是也不是?
他扔下了书,走过去和少年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他做了一件老早就想做的事情──伸手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你真孝顺。”
少年显然并不知道“孝顺”什麽意思,但是他直觉这是一个赞美之词,所以腼腆地笑了一下。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聊著──说是聊天那有些抬举了,最多是你问我答的程度,而且时常话不对版,鸡同鸭讲,可是偏偏让大少爷说出了趣味儿,他这一天里笑的次数比一年里还要多。
谈话之中,他知道了少年的名字,然而,他却比较喜欢叫他小石头。
“那哥哥叫什麽呢?”少年问。
他姓蒋,蒋姓是大姓,在这个时代,还代表了很多意思。少年却不会知道这些,他只是眨眨眼,因为记不住这个好人的名字,所以他张张嘴,叫了他──
阿江。
第15章番外(二)
石头的爹挖煤矿的时候出了意外,其余人都没事,就他被埋在了矿坑里永远没再回来。娘去了城里打工,头两年还会每年寄个几百块钱回来,这些年也渐渐没了音信,听说早改嫁了。
这个没爸没娘的石头儿就归给了老头子带著,爷俩一起住在村北的旧祖厝里,一带就是十年,转眼那小傻子也就这麽磕磕绊绊地被拉拔著大了。
这些事儿阿江用不著去打听,自然会有人在他耳边嘴碎。
不外乎都是那小傻子怎麽怎麽可怜,怎麽怎麽不幸,脑子不灵也就算了,身子还不大好,据说小时候还爱闹病,後来老头子去庙里求了,不知哪里来的半仙说小孩的魂魄不齐,剩下的魂又不定,自然容易入病气,弄不好还容易招鬼神惦记哩,说得老头儿咋咋呼呼的,花了近千块做了场法事,被村支书知道了还严肃地教育了几回──这年头,咱信奉的是科学主义,这些迷信的就该遭到打击!
以前傻小子没几天就要往医院里跑,结果那法事做好了,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不管是真是假,结果好便成了,谁还管这事儿科学不科学?
其他人说起这些,大多都把这小傻子的事儿当成了话料谈资,就跟说起大地震里死了多少人的语气差不多,叹息归叹息,同情归同情,真正心疼的可没多少个。
阿江却越听越不舒服,他在连续几天的夜里辗转难眠,一闭上眼就是那瘦巴巴的小胳膊,还有那抿著嘴两只眼睛悄悄地往上抬的表情。
怪闹心的。
石头已经有十三岁了,可看起来个头也没比十岁小孩儿高多少。阿江想起小石头掰著手指认真数给他看的模样,心口一刺一刺的,连著几天都顶著一张睡眠不足的脸色。
老头儿每天过来的时候都会把小孙孙带过来,他们家里其实还住著小儿子一家,叔叔还成,叔母却不怎麽待见这个大伯的遗腹子了,尤其生了孩子之後,对石头实在算不上厚道,平时也没少吆喝著,说得难听的时候,也会呼喝他是个吃白食的。老头儿心疼孙孙,宁愿出去找活儿,自己出钱把小石头养大,也不愿叫傻小子被小儿子的媳妇一直作践。
那婆娘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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