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芸本想着父亲那边的笔砚不知道有多少,就是自己偷拿了几支也没什么事,可是碰巧的是,今天早上崔显陪吴江县的县丞钱大人勘查火场,临走的时候为了讨好县丞大人,崔显想着取两支珍藏的毛笔送他,这才发现自己珍藏的“紫檀管貂毛提笔”少了两支。
崔显大吃一惊,他强压住怒火另找了两支上好的毛笔将钱县丞打发走,便又仔细搜查了一下自己的书房,发现还少了一方端石云纹砚。他本来就痴迷于收集名砚,那方端砚还是他在北京任上的时候,多方从安徽弄来的,平时经常视若珍宝般的把玩,没想到竟然在书房里丢失了。
崔显一盘问院里的下人,便查到了大女儿浣芸的头上,他气的直接去了后院,大夫人金氏刚陪孙氏出去拜客回来,就迎上了满脸怒气的丈夫。
崔显将浣芸偷拿自己笔砚的事情细细给金氏说了一遍,他本来从早上起就压着一肚子火,此时更是口不择言,气在当头,更是连金氏也狠狠数说了一顿。
“平日里我以为你将女儿教导的很好,也对你很放心,却没想到家里接二连三出了这些事。浣芸那边的丫鬟听说还跑掉了一个,他一个大小姐去我书房偷拿笔砚又是做什么用的?这样的女儿留在家里给我惹事,还不如早些打发了出去……”崔显一怒之下气不择言,看金氏被质问的膛目结舌无法作答,更是气的一甩袖子摔门而去。
金氏哪里受过丈夫这样的训斥,更没想到前面春晓的事情还没完结呢,浣芸竟然又跑到前面书房里惹了祸。直把她气的心口一阵绞痛。金氏勉强定了定心神,便吩咐丫鬟妙姐去请浣芸过来,心里拿定主意这次一定要下重手,好好管教一下这个女儿了。
妙姐来到浣芸这里把老爷发火的情形偷偷学了一遍,直把浣芸吓得花容失色,母亲现在正在气头上,她怎么敢这时候过去触霉头;可若是不去的话,就怕母亲等的久了心里的火气更大,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浣芸急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几个丫鬟都面面相觑不敢说话,正在为难的时候,李妈妈从外面走进来,知道事情缘由后思忖片刻,便在浣芸耳边低语了几声,浣芸脸色渐渐舒缓下来,便跟随着妙姐一起往母亲金氏的正房那边过去。
金氏听到丫鬟禀报说大小姐来了,心里压着的怒火又冒了上来。她正正身子,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心里盘算着等女儿进门后,一定要好好盘问一番——平时她对女儿娇宠的厉害,是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的,所以怎么开口盘问自己也盘算踌躇了半天。
浣芸进门后没有像往常那样也不行礼就直接腻在母亲身上,而是规规矩矩的弯腰先行了个礼,然后就上前坐在一旁,看着金氏杯里的茶水将要喝完,忙亲自上前持壶将茶续上,显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金氏的心里不由得气平了一些,但脸上还是带着一股怒意,她板着脸看了站在一旁的秦妈妈一眼,秦妈妈会意,忙带着丫鬟仆妇出去,房里只剩下金氏母女二人。
浣芸看到这阵势心里一颤,不待金氏发问,忙先起身跪在了金氏面前,“女儿一时气急打死了婢女,让父亲和母亲为此担心,给家里也带来麻烦,母亲怎么处罚女儿都行,只求母亲不要气坏了身体,万一母亲有个好歹,女儿宁可以死谢罪!”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她从袖中掏出鲛纱的手帕,捂住眼睛低声哭了起来。
金氏心里的怒火已经消了一半,一向要强的女儿从来也未在自己面前如此娇弱,她不由又心疼起来,但脸上还是一副凌厉的神情,“你这个性子我说过你多次还是不改,对丫鬟不是打骂掌嘴就是动辄鞭打,打断胳膊腿的还能医治,顶多花几两银子的药钱,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没听过杀人偿命这句话吗?”
浣芸肩膀微微一震,她一向对丫鬟心狠手辣,总觉得打死个把丫鬟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那些人都是自己家里花钱买来使唤的,难道现在父亲一不做官,打死自己家里的奴仆还要主子去偿命不成?
金氏重重的将手里的茶杯顿在桌上,“今天那县里的老爷过来勘验火场,你父亲亲自陪着不知说了多少好话;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县丞,还要你父亲这个以前的四品监察御史送礼打点,你让你父亲的脸面何在?这事能摆平倒也罢了,只是你这个孽障,你去父亲书房里偷拿了那笔砚做什么?那可是花银子也买不来的东西呢!”
浣芸心里不由的高兴起来,没想到自己顺手牵羊,倒是从父亲那里真的弄来了几样好东西,也不枉自己送给奕哥一场了。她使劲抿住嘴角压住笑意,抬眼望了母亲一眼,怯怯的小声说道:“我想着二表哥下月去县里考秀才,那两支笔和砚台是我以母亲的名义,已经送给二表哥了!”
金氏心里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这么回事,可是脸上仍露出了惊诧的表情。自己的女儿中意自己的侄子,这事她虽然也赞成,但是毕竟还没有挑明。可是女儿这么着私下送东西给奕儿,倒是落了个“私下相授”的口实,要是这事儿传了出去,女儿的名声也就没有了!
“胡闹,我要是送奕儿东西自然派这边的人送过去,你这么算是怎么回事?你行事可真是糊涂到顶!“金氏重重叹了口气,”你的事情自然有母亲为你做主,可是这么胡闹被你父亲知道了,以后我可怎么再替你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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