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轻蔑地嗤笑一声,转身出了内室。
穿过外间,出了房门往院门走的时候,余光瞥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婢女。
止住脚步,扭头看了她一眼。
正巧,袭香正偷眼往这边瞧,两道目光对在了一处。
婢女吓得赶紧低下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穆离歪着头,走向袭香。
她已经吓得靠墙堆坐,打摆子似的筛着身体。
他蹲在她面前,以食指挑起她的下颌,审视着她的面容。
“朕知道你根本不是哑巴。当年选中的和亲随婢,都是能够说话的,朕怎么可能派个哑巴去伺候远嫁的公主!朕不管你为何要装聋作哑,也不问你是如何骗过你主子的,更不追究你的欺君之罪。现在,朕问你什么,你只管回答,听到没有?”
袭香不停点头,像鸡啄米。
“在辛狄国的时候,她都跟什么男人接触过?”咬牙切齿,只因想起了女子的“五六七八手”之说。
婢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张大嘴巴,直到穆离又重复了一次,她才不停摇头。
“小姐从未跟任何男人有过来往!”
“任何男人都没有吗?”难以置信地追问。
她拼命点头,“袭香敢以性命担保,小姐很守本分,从未跟男人有过接触。”
“那,莫布图呢?”这句话问得有点费力,带着苦涩。
“莫……莫布图?皇上,奴婢不懂……”袭香吞了口唾沫,心里想着,莫布图不就在这宫里吗?难道……,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朕问的是,在辛狄国三年,她跟莫布图之间的关系,如何?”真想再踢这愚钝的婢女一
脚。
袭香终于明白了问话的意思,“小姐跟他的关系吗?应该没有关系啊……,他们只在大婚夜同宿过一次……”
“嗯?”大手揪住婢女的发辫,用力向后拉扯,咬着牙根,“你在挑战朕的耐性是吗?没有关系?大婚夜同宿,你还敢说没有关系?”
“皇上,他们真的没有关系……,那一晚,莫布图睡的地毯,小姐自己睡的床榻。”
“你是如何知晓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手臂有点抖。
“夜里,我好像听见小姐在喊我,便进去伺候。结果,是我听错了。当我进房的时候,就见他们那么分开睡的……”回想当初悄悄进门又偷偷出去的情形,袭香记忆犹新。
话没说完,她感觉到发辫已经被松开。
穆离冷着脸子,目光有点呆滞。
“也就是说,她从辛狄回来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对吗?”平静地问道。
袭香有点难为情地点头,“是的。小姐做了三年的辛狄妃子,身子仍是完.璧,还被人给弃了……,是有些可怜吧!”
“可怜?”穆离的眸子又活了,狠狠地盯着婢女,“难道被那蛮子给要了就不可怜了吗?你这该死的婢女!再敢胡言乱语,朕绝不饶你!”
说罢,站起,大步走出院子。
却没有去宣德宫,而是又返回了闲庭轩。
入得房间,站在榻边,又盯着榻褥上的血渍。
“程芷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当初以命相抵去和亲远嫁,却又在三年后以完.璧之身回到我面前。如今,你性子大变,再不复曾经那般柔弱温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坐下,手指再度抚上那几朵傲梅。
循着女子此番回宫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最后,把疑点落在了她大病初愈这件事上。
——巫医医好了她,自己却丧了命,这等诡异的事情,本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听闻巫医无所不能,可医术再高,又怎么能医好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或者,他用了不为之人的诡秘手段,令她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当时不是有数道彩色的光芒在他的掌心与她额际之间穿梭往复吗?
难道,如今的程芷衣真的不再是当初的程芷衣了吗?
她一次次用失掉记忆来搪塞,又做出、说出那些个匪夷所思的事情……
以前那个芷衣的所有性子特点,在现在这个芷衣身上再寻不到一点痕迹,他曾经笃定地认为她在演戏,——或许,并不是那么回事。
“笃笃笃!”
正想得心焦魔乱的时候,房门又被敲响。
不用想,也知道是福海。
“进来。”没好气地吼道。
若非大太监忠心耿耿,早就被他赐死几百回了。
稍顷,福海捧着干净衣裳,恭恭敬敬立在软榻前。
“皇上……”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穆离又坐了片刻,这才不情愿被伺候着换上衣裳,前往宣德宫。
听闻,当天早朝,皇上下旨杀了二十人。
这些人虽然都是为官不正,但有几个完全可以不必砍头,只消流放至苦寒之地即可。
即便如此,无人置喙皇上的决定,——不是不敢,而是习惯了皇上对政事的处理方式。
整个宣德宫中,想必心里最明白的人便是大太监福海了。
心细如尘的他隐隐地感觉到,皇上的心乱了。
然,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从此后,乱的不止君心,还有整个宫闱、乃至偌大的苍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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