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灯油燃尽,火光摇曳了几下,慢慢熄灭。突如其来的黑暗像一只巨大的猛兽向络熏扑来,络熏觉得自己在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深渊里急速下坠,那种悬空的、没有一丝依仗凭借的恐惧和不安让络熏觉得心都空了。
“啊——”络熏忽然紧紧抓下去,握在手里的东西硬实而有弹性。络熏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稻草一般,紧抓着不放。
“你怕黑?”殇流景的声音在络熏耳边响起。
络熏喘着气,咬牙切齿地道:“你走开!”
殇流景没有说话,当然也不会听络熏的,只是伸手拉过被子,抱紧络熏一卷,将二人严严实实地
裹好,枕着络熏的肩头开始睡觉。
络熏的眼眸在黑暗里眨了眨,有些错愕,未着寸缕地被这样抱着入睡,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肌肤相磨,男人身上传来温暖的体热和淡淡的好闻味道,络熏的心烦意乱了一阵,许久也不见对方再有动静,络熏才稍稍安心,想要推开却又生怕再惊动他,只好别扭的地任殇流景抱着,僵着身体平躺着。心一安定,肌肤的感觉就似乎变得敏锐,对方的脸贴在络熏脖颈处,平稳的呼吸有节奏地吐在络熏的颈窝,有些湿润生痒。落在另一边颈部动脉处的手很光滑柔软,圈在腰间的手臂很着含蓄的力道,肌肤柔韧温暖,似乎每一丝肌理都蕴藏着力量。络熏的腰被微微收紧着,赤、身交叠在一起的部位让络熏羞耻难堪却又动弹不得。
夜凉如水,而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却比平时温暖很多,宁静的夜里枕在自己身上的人的呼吸在深夜里有节奏地轻轻响着,像是催眠曲,似乎很是安心惬意。络熏开始是紧张得无法入眠,然而,终是抵不过前一夜快要了半条命的一夜折腾和今日的惊吓劳累,络熏终于意识模糊,渐渐地睡去。
络熏醒来时被压的半边身子又痛又麻,好在那个人早已不知去向。
强烈的光线被丫鬟用窗户的挡板挡住,室内有些阴暗。
看着紧闭挡板,络熏忽地心惊。看着立在窗户下面的大小几个沙漏,时间竟是已近午时。
起身后,络熏再次去了刑司,去见玉将军摩西。
昨夜深夜那两个男人在刑司出现,络熏知道不简单,凭直觉,络熏认为也是和摩西有关。而摩西,根本就没有疯,知我者谓我心伤,不知我者谓我疯狂,他只是在逃避,在痴狂。摩西依然是那个摩西,不可多得的将才,不败的神话。若是有摩西相助,恐怕会士气大振,突围的希望,也会大些吧。
破落的旧刑房依旧凄凉荒芜。这次络熏一个人来,他有话,要对玉将军摩西说。
推开被虫子蛀出一堆木屑的门,看到摩西安静地半伏在地上。
“纯冡已经死了。”络熏站在门口,硬着心肠道。
摩西微微抬头,看得见一般面向站在门口的络熏,忽然微微笑了一下,喃喃道:“纯冡你来接我了么?”
“摩西,就算你不想承认,但是纯冡的确死了。”络熏缓缓道。“但是,朕以为,要把你关在这里不是皇爷爷的意思。”
“是他,是他说要关我在身边一辈子的。”摩西苦笑。
络熏心惊,不知道在皇爷爷和这位叱咤风云又温雅迷人的将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会的,他爱你!”络熏走过去,拿起摩西的手,将怀里的一张纸放到他手中。“你知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是皇爷爷教我的诗。”
摩西小心地展开,生了厚厚的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索着。
“什么?他写了什么?”摩西急切地问,手指有些颤抖。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络熏慢慢地念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一直在做梦!根本做不到,怎么可能做得到?自己一个人先死了,怎么还能说谎?”摩西声音嘶哑,透着深浓的悲仓无力。
“皇爷爷真的爱你!”看着摩西的悲伤,络熏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反复强调。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就是因为他爱我,就是因为他爱我……”摩西将脸埋在手心,痛苦地喊道,狠狠地扯着深陷在皮肉里的铁链,鲜血直涌。
“你这样,皇爷爷会难过的。”络熏笨拙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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