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大夫人不愧跟贵妃是母女,眼见这般,急不可耐地嚷出来,“陛下,此举不妥!”
刘璋锋利的目光落到这位舅母身上,“有何不妥?”
蒋大夫人向来有点怕这位皇帝侄子——且皇帝称她一声舅母是尊敬,她主动认侄儿就是大逆不道了——如非必要,蒋大夫人绝不愿意去招惹他。
可眼下事关颜面,不光是女儿的,还有她自己的。蒋大夫人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被夏桐踩下去,今日矮一截,明日那小骚蹄子就敢在蒋家头上撒尿了。
她勇敢的抬头,“陛下,夏氏位分只在九嫔,怎的她不用跪天子,却得咱们来跪她?”
若她依旧怀有身孕便罢了,蒋大夫人乐得放她一马,可如今月子都做完了,还做出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给谁看?
倒狐假虎威摆起主子的谱,真论起品阶来,夏桐还不如她呢,蒋大夫人好歹也是正二品的丞相夫人,若今日在夏桐面前屈尊,往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她双手平伸举过头顶,郑重拜了一拜,“求陛下给臣妇一个解答,否则,臣妇只好长跪不起。”
夏桐都有点佩服这位夫人的勇气了,别看她平日虎虎的,追求起正义来倒是巾帼气概——真可说是一位不畏强权的女斗士。
当然,她这样弄得皇帝下不来台,皇帝肯定要生气了。
蒋碧兰暗暗为母亲捏了把汗,虽说她亦不满皇帝今日的举动,可母亲这样大剌剌的当面质疑,万一皇帝大发雷霆该如何是好——蒋碧兰不禁埋怨起母亲的冒失。
正踌躇要不要出来求情,皇帝却轻轻笑道:“朕几时要你们跪桐桐了?”
蒋大夫人一愣,继而觉得皇帝空口说白话,她们跪的不是人难道是鬼?
净把她们当成睁眼瞎子。
在场其余几位夫人也面露不悦,她们不比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一跪也没什么,可皇帝这样明摆着把人当猴耍就太作践了。
蒋太后微微蹙眉,既想出来圆场,又觉得皇帝如此独断专行,让他吃点苦头不算坏事,便只在一旁做壁上观。
谁知刘璋脸上半点紧张也看不出,而是轻轻将夏桐手中的襁褓接过,“朕让你们跪一跪皇长子,你们就心不甘情不愿,莫非平日对朕也是这般阳奉阴违?”
且从来夫妻一心,各家夫人态度如此,可见她们的丈夫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座多是水晶心肝玻璃人,自然听得出皇帝言外之意,忙齐声道:“臣妇不敢!”
就算皇帝是在诡辩吧,她们也只好认了,何况照夏氏如今的盛势,来日没准真有入宫朝贺的一日呢——早跪晚跪都一样。
刘璋这才含笑道:“都平身吧!”
夏桐在一旁看得咋舌,难怪方才过来前皇帝要她把敦敦抱在怀里,也不怕她累着,原来就是为了应付眼前这出——宫中向来母以子贵,有皇长子这张王牌,别说下跪了,便是要打要罚也只好受着。
夏桐暗暗为皇帝的机智点了个赞。
蒋大夫人吃了一顿下马威,心里的委屈自不消说,看着夏桐张牙舞爪的模样愈发来气。蒋碧兰扶她起身时,在母亲手心悄悄捏了把,让她注意莫失了仪态。
蒋大夫人却哪肯委曲求全,虽不敢找茬,却对夏桐怒目而视,倘若眼神有伤人致死的力量,这会子夏桐已被她凌迟碎割了。
当然,在场有蒋大夫人这样坚贞不屈的,自然也有见风使舵爱拍马屁的。
冯在山的老婆就待她很亲热。
冯夫人向来跟冯玉贞不睦,那丫头的相貌随她亲娘,一股子妖媚,专会迷惑男人。冯夫人本想早早找个差不多的人家打发出去,谁知丈夫却将这庶女视为奇货可居,硬是留到十七岁送她进宫,指望借她的枕头风助自己平步青云。
冯夫人却不想看冯玉贞出人头地,这丫头爬到再高,也只会对蒋家有利,对她自己却是半点好处也没有。冯夫人倒担心冯玉贞出头之后会反过来收拾自己——冯在山先前接那对母女回府,冯夫人明里暗里没少给那对母女使绊子,只怕母女俩早就记恨上了。
如今得知是夏桐堵了冯玉贞的青云路,冯夫人真可谓称心如意极了,对她极尽阿谀,百般奉承。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盘算——冯夫人的嫡出女儿今年满十四岁了,正是可以指婚的年纪,她希望送到夏桐身边来当个近身宫婢,能搭上皇帝自然更好,搭不上,借由这位昭仪娘娘的人脉也能说门好亲事,怎么想都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夏桐听得直想笑,若非冯夫人相貌差了些,她真要怀疑冯玉贞是这位嫡母亲生的,一样的自恋和眼皮子浅——听说冯玉贞在冯夫人膝下养了几年,大概这便是居移气养移体吧。
夏桐寒暄了一会儿,把在场都认了个脸熟,便仍旧回皇帝身边去。
刘璋正和蒋太后一起,团团地被一群夫人围住,使劲夸皇长子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天生的有福之相——既然是满月宴,当然拣主家爱听的话说,哪怕那孩子生得歪瓜裂枣奇形怪状,她们也得夸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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