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来的是一封帛书。李伯辰伸手接过,直接展开了。
字是用炭笔写的,他在无量城时曾见过从隋,意识到这的确是他的笔迹。
上面写道:武威候,而今形势固守则必死,擒敌首脑或有一线生机。盼你我精诚合作,挽狂澜于既倒。
这几句话的语气看起来不情不愿,李伯辰能想得到隋无咎写它的时候皱着眉头的模样。或许他真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可办事总得商量商量吧?仅这么几句,实在没诚意。
他又看了一遍,正要问应慨隋无咎还说过什么没有,却忽觉这帛书微微一热——末端像是被火燎了,一下子烧了起来。李生仪之前给自己的书信也是如此,他倒不觉得惊讶。
可就在此时看见正被火焰吞噬的帛书上忽然又现出几个黑字——“见信立杀此人”。
李伯辰读信的时候应慨也在看。但火中这几个字一转即逝,又是正对着自己,他不知应慨瞧见没有。
他心中重重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将烧了一半的残帛丢进一旁水中,沉声道:“彻北公这信好像没什么诚意,应兄,你在他那边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说了这话心中却在想:“见信立杀此人”这话,该是隋无咎带给自己的。为什么要杀应慨?他怎么不自己动手?是怕在营寨里杀了应慨,被妖兽报复么?
难不成应慨是真心投了妖兽,被隋无咎看出来了?
应慨笑了一下:“你们两个前仇旧怨加在一块儿,肯定是要先试探一番的嘛。李兄,要不然我现在再往那边去,你有什么话我都带给他。”
李伯辰道:“我还得再想想看。”
他心中又想,其实也有可能是隋无咎的计谋。应慨此人消息灵通,或许还知道不少隐秘,要是隋无咎不愿他为自己所用,借刀杀人呢?不管怎么样,这事自己都不能轻举妄动的。
他想到此处,应慨笑道:“也好,那李兄慢慢想。我不宜在这里久留——要是被外面的畜生报了信,回去就不好交代了。我去外面等你吧。”
他说了这话转身欲走,李伯辰便上前一步道:“应兄稍等,我——”
岂知他这一步踏出去,应慨立时向前一蹿,身上的黑袍都变得模糊朦胧,仿佛在刹那之间就成了一阵笼在他身上的烟。李伯辰心中一凛——他到底还是看见那句话了!
事到如今也不是解释的时候。李伯辰将手一抖,一杆大槊现于掌中立时将应慨的去路封死,口中低喝:“我不会杀你!”
应慨却直向大槊的锋刃而去,仿佛要寻死似的。但一触及槊锋,整个人倒真化成了一阵烟,直往入口飘去。
李伯辰心中一惊——世间确有种种神异术法,可还没听说过真能叫人化成一团烟雾的!这念头一跳出来,他立时差遣阴兵往四周索去,果然,那烟雾只是幻像,应慨却是施展了隐匿之法,正在往秘境深处去。
他将大槊一横,又去拦路。但扫过刚才应慨所在之处时,却又现出一个烟雾人形来,他本尊则再次遁入阴影之中。
这该是太素一脉的术法,诡异莫测。再这么下去非叫他跑了不可——李伯辰倒并非真要杀他,但因为隋无咎的那一句话,也不可能放心叫他离去了。他索性一运灵力,默诵天诛咒文,再将大槊一挥,那杆子上已有了跃动的电蛇。
他此时这一扫,只听嗡的一声响,一片电芒往四下里扩散开去,空气中一阵微微焦臭,随后又听应慨低呼一声现了身形。他踉跄三步向前栽倒,但在触地之前缓了过来,此时他身旁就是大河,便直向那河中奔去。
两人交手这么几记,稍远处的人已瞧见了,有几个兵捉了刀枪便呼喝着往这边跑。但另一人枪在他们前头,夺了一匹马持枪便要将应慨拦下——正是方耋。
李伯辰没见应慨出过几次手,但觉得和当时无量城的燕百横比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稍胜一筹——方耋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刚要叫方耋退下,应慨却忽将身形一转,如一只大鸟一般往马上掠去。方耋该没料到这人敢来撞他的马,将枪一挺便要把他从半空中击落,但应慨身形又是一闪,方耋的枪穿过一团烟雾——应慨却已出现在他身后,拿一柄匕首逼在他脖颈旁,喝道:“李兄,要不让我出去,你这爱将可就没命了!”
李伯辰心中一凛,连忙喝道:“应慨,有话好说——”
但此时方耋一勒马,那马便在原地打了个转儿。他趁势一摸腰间短刀,仓啷一声抽了出来。应慨立时将匕首往他脖颈上靠了靠,喝道:“要命就别动!”
岂知方耋像没听着他这话一般,将刀一抬便要往自己胸口刺,看着竟像是要与应慨同归于尽。
应慨原本也是想拿他做人质,何曾想过他出手就不要命?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在他身上一推便跃下马去。方耋却正好随他一同跃下来,正扑在他身上。两人一个持匕首,一个持短刀,眨眼之间兵兵乓乓不知对拼几记便又滚到一处。
此时李伯辰大槊点到,可两人缠斗在一起,他也不好出手。咬牙瞪眼等了两息的功夫,索性将槊一收,打算自己也扑上去——两人却忽然停住了。方耋趴在地上不动,应慨将短匕从他身下抽了出来。
李伯辰见此情景只觉一阵热血上涌,一把抽出魔刀,周遭平地起了一阵旋风,荒草猛地紧贴地面倒伏下去。应慨却忙将短匕一丢,喝道:“李兄别急——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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