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号:是夜有梦,梦里没有楚兆春。我梦见自己还在读中学,与那一票损友在球场打球,有个女孩为我送来一罐可乐,她样子很熟悉,可我想不起来她是谁。我问她是谁,她说她是ss。然後我醒了。」
他终於能在梦里见到女孩子——而他是多久没作过这种春梦。春梦——这名词多陌生,可笑的是他这半个月来就作过无数春梦。但他是个男子。他不需要春梦里有另一个男子,他要的是女子。娇小、温柔、活泼的女子。即使楚兆春带有一种偏向yx的美,但仍然是个男子。樊梦只容许自己与同x做朋友、做兄弟。
心病还须心药医。这两天樊梦自认为是找出问题的症结了,他想:即使不接触楚兆春,问题也迎刃而解。这天——三月第三个星期的第一天,他跟楚兆春上同一课。这天他不需要为了治病而接近楚兆春——樊梦轻松地笑。这些日子害身边亲友担心他,他过意不去,就早一点出门,去一家饼店买了一大袋曲奇——乔楚嗜甜,琳琅则是人r垃圾桶,生冷咸甜不忌——打算等会儿在堂上分来吃。时间尚早,他就先去课室,替乔楚他们留两个位子。
回去一看,发现琳琅倒比他还早到。琳琅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各留了一个位子,樊梦挑了左边的,将东西放上桌子,就去厕所。他由荃湾搭车回中大,需要一小时以上,在家里又总是喝一大杯茶才出门,所以他每次一回到中大,就要去一次小解。
面对镜子洗手。樊梦将双手多馀的水甩回升盘,一对湿手拍了拍牛仔裤,直至半乾。一出厕所,楚兆春刚好经过,两人打了个照面,樊梦想避也避不了,只好说声嗨。这天他打定主意避开楚兆春,故出门前也没有面对镜子作自我催眠,并无进入任何角色,只是原本沉闷死板的他。
楚兆春毫不介意,与他寒喧几句,还赞樊梦的脸色红润了点,不如前几天的灰白。樊梦说:「本来有些事想不通,这几天忽然就看通了,所以人也顿时轻松不少。」这几天,《陀飞轮》的前奏未完,他就能醒过来,所有迹象显示:那段可怕的日子已经逝去了。
可是,有了之前那段y影,现在他见了楚兆春的脸就想起那些怪异又甜蜜的春梦,心下别扭。樊梦肯定自己不想与楚兆春作更深入的交往。楚兆春曾经是他的灵药,但他现在不再需要楚兆春。
「那就好了,想通了,就不要再回望过去。人要向前走。」楚兆春搭著樊梦的肩,一同走入课室,很自然随著樊梦走到同一行,并坐在樊梦右边的位置。樊梦问楚兆春怎麽不跟女朋友坐,楚兆春说:「你又忘了。我跟你说过,我没有女朋友,只有女x朋友。阿sue今天给我传了一通短讯,说她会走堂,叫我自己早点回来找位子。不然我怎会那麽早出现」
「也对……」
「喂,兆春!今天坐这边,不怕得失了美人吗」乔楚也进来。自从那次与楚兆春食过一顿饭,乔楚与琳琅也跟他混熟了,要成为「饭友」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樊梦最害怕的事,就是楚兆春成为他们三人的共同朋友——到时候要甩掉楚兆春就不是易事。然而,叫樊梦在馀下来两年的大学生活中,与一个春梦对象交朋友,他无法接受。
他必须找方法让乔楚与琳琅疏远楚兆春——樊梦暗自嘲讽自己的卑鄙:在现实中接近楚兆春的人,是他;令楚兆春以为他们成了朋友的人,是他;而一旦治好病就踢开楚兆春的,都是他。他从来没有将楚兆春看成一个人,而只是一盒可以治头痛的必理痛,或者是一杯提神醒脑的咖啡。可是,他并不想这样做——若不是上天安排的怪梦,他又何以至此
假若是楚兆春遇上这等事——即楚兆春在自己梦里一再碰上另一个男子,好啦,比如说就是樊梦——则楚兆春必然会为了摆脱梦里的樊梦而用尽一切卑劣的手段,尤其是楚兆春这麽一个富有异x缘的男子,若晚晚与同x在梦中欢好,怎能忍受
「我买了饼乾,一齐吃吧……」
「哗!!开餐罗!」琳琅兴奋得像个几岁大的孩子。
「说起来,兆春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对吧」乔楚吃了一块曲奇,不经意提起。樊梦听了,连忙然看著自己,他强装镇定:「是吗我怎麽忘了。是什麽时候约的」
刚说了出口,他才记起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主意:楚兆春约了樊梦於星期一吃午饭,樊梦不想单独面对他,就打电话叫乔楚跟琳琅一起……他怎能忘记现在生活上每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樊梦看来都比国家大事要重要。他不容许自己忘记任何一件事:刚从敌我、自我跟真我的圈套逃出来,若此时他再忘记生活的事,就又要疑心敌我出来捣乱……
不,没有敌我,从来没有。他现在的任务不再是消灭梦中的楚兆春——他就快达成——而是要忘记敌我、自我跟真我。他真是庸人自扰。不过,这三个「我」始终是他自创的产物,他是知道这三个「我」来自何处,他们与那些梦不同——樊梦心里多少相信祖先与玉环吊坠的力量,那些怪梦在他看来,便不只是心理机制出错下的产物了,他不知道梦的底细,看不清敌人的真像,才差点被征服。
只要他返回原有的生活步伐,不再遗忘生活,则那三个我就不能够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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