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龙对起,白甲苍髯烟雨里。疏影微香,下有幽人昼梦长。
湖风清软,双鹊飞来争噪晚。翠颭红轻,时上凌霄百尺英。
——苏轼《减字木兰花》
很多人把苏轼的成就归于“天才”二字,而天才的背后不懈的努力却少有人提。当初看《石鼓歌》,里面运用了多个比喻和典故。长达几页的注解,看得我头昏眼花。但要写出这一首诗,不知要头昏眼花的看多少本书啊!厚积而薄发,当初看到二苏书房里堆积如山的书籍,我算理解那些典故都怎么来的了。
制科考试,可遇不可求,十年未必有一场,二苏自然是全力以赴的准备。过了亥时,子瞻还在书房苦读。我进去的时候,他丝毫没注意到,连头都没抬。
我走到他身旁,夺过书,翻来一看——《汉书》。
“这本书你都看了好几遍了,怎么还在看?不厌啊?”
“我每次只作一意求之,书的内容就一直都有新意,自然不会厌。”
“什么意思?”我有些糊涂。
他笑着解释,“我初读《汉书》,只求古人兴亡治乱、圣贤作用,不生余念;再读,乃求事迹、故实、典章、文物之类;三读,再求人物官制等。”
“一次慢慢读完不便捷?一本书能变成三本书么?”
“非也。读书要随心境,接于目而感于心。譬如太阳,旦如盘,中如珠,夕如破壁,非三日也,乃不同时也。”
“唔,那你看人也是这样么?”
“自然,人是会变的。”
我来了兴趣,问道:“那你看我呢?”
“初识时觉得你疯而傻,后来觉得你娇而俏。”
见我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粲然一笑,“你看,倘若是以前,我要说你疯而傻,你肯定要追着我打。如今真是变乖了。”他爱怜地我的头。
“我又不会一直疯疯傻傻的。”我瞥了他一眼,淡然地说:“我若是那样,你也不会娶我啊。”
他赞许地点点头,“如今的弗儿真是敏而静呢。”
我黯然苦笑,“敏而静、有识”这五个字是苏轼在亡妻墓志铭里的总结,我什么时候已经真的成为了王弗,而不是原来的我了。
“早点休息吧。”我劝他。
“这一篇看完。”他微微一笑,“你先睡吧。”
“我陪你。”
“既要忙酒楼,又要照顾迈儿,你不累么?”他柔声问。
“不累。”不是不累,只是想陪着你,和你在一起。
子瞻安抚地握了握我的手,随即低头看起书来。
我在书架上翻了一本《庄子》。苏轼的读书过程是“初好贾谊、陆贽书,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既而读《庄子》,喟然叹息曰:‘吾昔有见于中,口未能言。今见《庄子》,得吾心矣!’……
陆贽的《翰苑集》,我看了几次都看不下去,骈俪的奏议文实在不喜欢,还是《庄子》的寓言和故事比较对我的胃口。或许我应该学庄子,逍遥游,谈笑论生死。
我们一人一张书桌,在温暖的灯光下,静静地看书。偶尔抬头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满足于彼此相伴的温馨安适。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高中上自习的时光,又想起回家后看书时妈妈总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织毛衣。我看到几点,她也陪到几点。她总是笑着说“妈妈不累,陪陪你。”其实白天上班,第二天还要早起买菜做饭,怎么会不累,只是她选择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我。
有人相陪,会感觉没那么累。
两个人一起,路会好走些。
不管这条路我能陪他走多久,我会坚定的与他携手走下去。
就这么陪着他,静静度过了闷热的夏夜、凉爽的秋夜、寒冷的冬夜,温暖的春夜。然后,毫无悬念地迎来了御试的结果。
苏轼,名列三等。
苏辙,名列四等。
喜报传来的时候,家里的人和周围的邻居都喜出望外,笑逐颜开,唯独二苏和我甚是淡然。我已知结局,自然没那么惊喜,而二苏俩淡定自如的神色,不禁让我心生佩意。要知道,制科考试兄弟二人分列三四等,这可是北宋开国以来的百年第一啊!
“你们怎么不是很惊喜啊?”我不禁问道。
“昔日制策,坐于崇政殿西廊,皇上曾过试幄前与我们说过几句话,天颜甚为亲近喜悦。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至少三等了,今日不过得以证实而已。”子瞻倨傲地说。
子由叹了口气,一脸不满,“我还以为我有第三次等呢?结果只有四等。唉~~~哥,喝酒去!”
“走,上樊楼。”
“不许去!”我喝住二人,然后向苏洵请示道:“父亲,是不是去步云阁摆酒庆祝一下?”
次日,三苏在步云阁设宴宴请欧阳修,类似高考之后的谢师宴。欧阳修的兴奋自豪之情丝毫不逊于苏洵,众人都举杯痛饮。
“四年前老夫尝说‘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世人皆以为我言过其实。如今,老夫再说一句!”欧阳修一拍桌子,高声道:“三十年后,世人只知苏子瞻,无人再谈论老夫。”
子瞻惶恐地站起来,向欧阳公拱手道:“老师过誉了,学生愧不敢当。老师的文章……”
欧阳修摆手打断他,恳切地说:“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只会高兴,高兴啊!”言罢,脸偏向苏洵,问:“你可知道,圣上跟太后讲了什么?”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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