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休颇有些看小儿糟蹋东西的感觉,不过想来一般人家哪里知道水稻是如何种植?莫说京城了,便是南边些的江淮、福建一带都还是旱田呢。
“阿姊,你家是要蓄奴么?”赵休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跟着刘贞走近那些窝棚,也不敢深入,生怕窝棚里突然钻出个什么来。
腹诽了一下赵休当初自己逃难时候,几天不换洗,蓬头垢面的,一旦过上了好日子就嫌弃别人的心理,刘贞道:“不是蓄奴,只是雇长工。这里脏污不堪,而且人流复杂。三郎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能找齐人手。”
赵休犹豫了一下,眼神在刘贞脸上游移片刻,道:“好,我就站在边上等你。你快些雇人。”
刘贞无语,算盘落空。
她看了看一身华贵衣衫在阳光照射下,隐隐透着波光的赵休,钻进那些挑拣奴仆的南朝人中。
在外头乍乍看,看得出北人流民很是凄惨苦楚,但是深入窝棚,刘贞所看到的的比在外所见更加刺激眼睛心灵。
明明面色黄焦焦的孩子,却顶这个大肚皮,肿着双颊,双目无神地向你讨吃喝;盘头跣足的妇人,头顶着盛着马粪或木炭渣的柳框,冲每一个来挑选奴仆的南朝人,用一张垢面,露出勾引意味的表情来;瘦成骨架的老人,木呆呆地或坐或趟,若不是还有热气,都以为是死尸,其实也就是等死而已;与这些静默的人不同的是些青壮男子,他们身上胡乱穿套的衣服明显是来自不同的人,热烈地向南朝人推荐自己或是讨价还价。
刘贞告诉自己,战乱时剥去死尸的衣服本就是常有的事,够不上疑心到谋害去。可看着这些人,她真的不愿意雇佣。
而那些妇人也不愿意去个小门小户人家耕种,甚至疑心刘贞是骗子,要骗她们去些肮脏地方。
最终刘贞只领了一个大肚皮浮肿孩子回去。
赵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又不愿下脚去那窝棚,只能干等着焦心。
一看刘贞出来,赶紧迎上来,一瞧多了个胖乎乎的脏小孩,道:“你雇佣他去种地?”
“大官人,我饿……”小孩已经自带遇见生人就说这句的习惯了。
赵休被这一句给弄的满脸通红,他翻翻衣袖,没有任何吃的。
“你胖成这样,饿一饿正好,瘦些好看。”
刘贞自己也没带吃的来,早知道就不把所有糕点都给陆永了。对上赵休的话,她无语想到那个何不食肉糜的皇帝,是真的存在的。
“他不是胖的,是太饿了,饿到浮肿了。”刘贞拉着小孩,“我先买点吃的给他,再回家把。”
赵休震惊:“是饿的!”
刘贞点头:“是啊。饿太狠的人会胖,冻太狠会热。这些你们贵人不会懂的。”
赵休听刘贞这么说,不高兴道:“阿姊怎的懂?”
刘贞牵着小孩,自然道:“以前年景不好的时候,我家也煮过树叶,磨过树皮吃的呀。也见过很多浮肿的人。北边冬天天冷的很,穿的棉鞋很快就会湿透了,再一冷就冻起来不能穿。所以我们下雪天都是光脚走路,到了地方把棉鞋一穿,立马脚就反火,热的很呢。”
赵休呆愣愣地听着,他去河北的时候,还是暮春,只觉北地的夏天凉爽无比,却没想到……怎地不能走路穿一双,到了地方再换一双呢?这样都不冷了呀。没问出口,赵休就闭了嘴,百姓家哪有那么多鞋子呢。
看着走在前面的刘贞牵着浮肿的小孩,一大一小的背影,刺痛了赵休的眼睛。
他回望了一眼官道两旁连绵不绝的脏乱窝棚,快步跟上刘贞。
刘贞在城门外的馄饨摊上,给浮肿小孩买了一碗。
赵休一直沉默不语地看着浮肿小孩狼吞虎咽,看刘贞叫小孩多喝汤少吃馄饨。
突然赵休道:“阿姊,你觉得以前苦么?”
刘贞奇怪道:“什么苦?”然后恍然大悟:“这算什么苦?大家都是这样呀。”
然后刘贞细想了一下,“我曾和村里人聊过,南朝人也是这么过的呀。只你们贵人不这样罢了。”
赵休觉得自家心里窝窝糟糟的,他一直以为百姓不过是日子没那么多歌舞升平,没那么多酒乐享乐,需要劳作罢了。有恒产的人家,总该也是采菊东篱下的那种隐士生活。
怎么,竟然,这样苦。
这般乱糟糟地想,赵休瞥见那小孩硕大的肚皮,很是刺眼,又见刘贞冬日里生了疮,如今才渐渐愈合,明显粗大的手指,他早先的旖旎心肠,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刘贞待小孩吃完混沌,不理他再吃一碗的哀求,便向赵休告辞回家。
赵休心里沉重,也就不再跟着了。
回了韩王府,赵休也没吃哺食,就跑进书房里,看书。
张耆见赵休心情不好,犹豫了很久才进去。
见赵休正趴在书案上画画,张耆舒了口气。韩王作画,往往画美人美景,再差的心绪都会平静。
他悄悄走过去,瞥了一眼,画的是个女人,他认识。刘贞嘛。自南归以来,常画。
怎地刘贞旁边还有个大胖小子?!
张耆瞪直了眼:这刘贞莫非还有个拖油瓶不成?不过瞧,她也有双十了吧,有个儿子也不算过分。只是大王这也太荤素不忌了!村妇就算了,还有个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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