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骏为太子时的授业恩师,皇甫骏找他去认个错,取得他的支持——三人中有两人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
商议定了便分头行事——张永去找杨一清;皇甫骏带着阿衡去见太傅——陈太傅出自海宁陈家,他的侄儿陈湘(详见《秋水蒹葭》)当初与皇甫骏交情甚好,后来陈湘舍了功名随获罪的顾峋风离京南下,陈太傅惋惜不已——而顾峋风所以获罪,也是皇甫骏任性胡闹,带着他私自出关所致。
皇甫骏因无法对朝臣交待,已经多日不早朝,陈太傅忽见他带了个小厮上门,一时摸不着头脑。皇甫骏先拱手跟师傅问安,说有事请教——如此不同往常的恭敬更让陈太傅受宠若惊,赶紧延入书房密谈。
君臣二人坐下,陈太傅定下神来,却看着阿衡有些发楞。皇甫骏奇道:“师傅认得他?”陈太傅摇了摇头,叹道:“看见这孩子,想起湘儿小时候的模样!”
皇甫骏一惊,怪道自己看见阿衡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经师傅一提,倒真发觉他和陈湘气质相类,都有一种超脱凡俗的清华之气——加上两人都相貌俊美,确实越看越觉得相像!
说到陈湘,皇甫骏知道师傅是拿他当儿子一般看重的,看师傅黯然神伤,更颇有愧疚之感,低头道:“陈湘离开京师也是因为我,我对不起师傅!”拉过阿衡道:“他也读过几年书,师傅若是喜欢,就让他拜在门下吧?”
阿衡当然不知陈湘是谁,不过陈太傅学富五车,名满天下,他主人张梓期说起来都甚是敬服!如今见老爷子看见自己就神色异样,皇上又这么说,立刻便拜倒在地——真能拜在他门下,以后也能有个正经出身,终不能作娈童作一辈子!
皇甫骏是直肠直肚,想到便说,说完了立刻后悔——他若真拜在师傅门下,以后哪里还能常在自己身边?可是陈太傅已经拉住阿衡,问他姓名家乡,读过什么书,见他言语清楚,更是喜欢,真的就拱手谢过皇上,将他收入门下了。
皇甫骏看了一眼阿衡,见他使个眼色,这才想起正事来——他来时跟阿衡商量定了的,先说国事外忧内患,社稷危殆,所以亲自上门,跟师傅请教对策。
提到这个,陈太傅早憋了一肚子话没人说,听他找上门来讨教,当即掰着指头数落起来——如何不务正业,专事盘游;如何亲近小人,疏离贤臣;如何纲纪废弛,上行下效——种种行为不端之处,以及造成的严重后果,闹到现在暴乱四起,是上天示罚——直数说了一个多时辰还没说完。
(廿四)委曲求全
阿衡侍立在一边,听老头子引经据典地数落,难免觉得皇帝可怜——比如皇帝“挟带弓箭,单身独骑出禁门射杀鸟雀”,“不顾身份,去北海划船,上山打猎”等等也算罪状——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是寻常富家子弟也该有这点自由,因为他是万乘至尊,这些便一概不合身份,也难怪他在宫里呆不住,看见朝臣就躲了。
皇甫骏想也是挨师傅的训挨惯了,低着头听着,一句话不说。陈太傅说到私放张伟、气得李阁老要辞官之事,更是越说越气,一指阿衡道:“你平日跟着皇上,就不加以劝谏,辅君上以正道么?今天既然入我门下,就容不得你们这样误国误民——你给我跪下!手伸出来。”
阿衡一惊,不知怎么又骂到自己头上,可是这老人方才拉着自己亲切询问的情形让他心中安定非常,他浑身上下透出的那种洵洵儒雅的君子之风自有一种让人敬服之气——如今虽是疾言厉色的训斥,却和朱宁那种仗势欺人的权势不同,他想也不想,便依言屈膝跪下。
皇甫骏今天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让师傅骂痛快了好商量正事,忽然看师傅撤出戒尺来要打阿衡,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当初在东宫读书时,但凡他有错都是伴读替他受罚,今天自己难道是失心疯了,为什么要让阿衡拜在他门下?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陈太傅握住阿衡的四指扯到面前,竹戒尺“啪”的一声脆响,他掌心立刻便是一道肿痕——阿衡从跟着皇甫骏就再没挨过打,手心上猛然挨这一戒尺,疼得“啊”了一声——陈太傅下一戒尺又已经拍了下来。
阿衡想起朱宁说过的受罚不许喊叫的规矩,咬住牙不敢再出声——陈太傅看他苦苦忍耐之色,禁不住心中一疼;阿衡觉出抓住自己的手一颤,抬眼看时,正好对上师傅的目光——那眼光正如幼时背不出书来父亲责打他时的痛惜。他心头一暖,眼中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皇甫骏看他疼得满头大汗、浑身乱颤,怎忍他无辜受责?一闪身挡在阿衡身前,伸手盖在他手上,求道:“师傅。”陈太傅面沉似水,喝道:“知不知错?”阿衡这才缓过神来,知道自己这是替皇上在挨罚——可是该不该替皇上认错,他却没有经验,看了皇甫骏一眼,不敢随便接口。
皇甫骏作皇帝作了快十年了,平日令行禁止,予取予求,就是李阁老那样严厉,臣下对君上也不敢怎么着——他遇上什么事情理亏,顶多让他们发几句牢骚,这些年更是能躲就躲,谁敢逼着他当面认错的?
可是他这震惊之际,太傅的戒尺却绕过他的手,横着击在阿衡手臂上!皇甫骏看阿衡疼得脸都白了,一把抓住戒尺,虽憋得满脸通红,还是低头求道:“朕知道错了,今天来就是跟师傅商量对策来的,求师傅息怒,别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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