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底气,苏永吉铁定不会全然按温行意思行事。昨日刚到人生地不熟,他没有轻举妄动,今日不知怎么天光没亮就闹起来。
苏永吉道:“圣人居高堂之上,关乎圣人的没有一件事可以马虎。”他指着阿禄,“此等小儿来历不明,如何能侍奉圣人。”
阿禄争辩:“奴乃成郡王派到圣人身边侍奉,什么来历不明。”
苏永吉又指着屋内的宣武军护卫:“公然与禁军相抗,简直藐视天威。”
阿禄瞄了思安一眼,气势略弱半分,还是道:“莫要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们不言不语就要闯进来,成郡王命我等保护圣人,岂能让你们胡来,”
“哦。”苏永吉挑了挑眉,高声道:“如此也是成郡王让你们拦着禁军保护圣人了?”
这话可就诛心了。阿禄也噎住,屋里没一个人敢答。
苏永吉冷眼扫过那些宣武军护卫,最后目光落在思安身上,欠了欠身,一副要思请思安拿主意的样子。
思安硬着头皮小声道:“阿苏有所不知,先前曾夜里遭袭,又有流窜叛军,守卫森严些……”
苏永吉冷冷打断:“圣人慎言,禁军怎可与叛军相提并论。”
思安也不觉得苏永吉真会让他拿什么主意。这两日他唯恐温行起了疏远之心,听苏永吉意指温行,猜不透他打算,心里害怕也焦急,不由得皱起眉头,然而接着就触到苏永吉骤然凌厉的目光,思安心里“噗通”一声,赶紧躲开眼。
听苏永吉道:“如此,臣还是将郡王殿下请来说道,想必成郡王并非狂妄犯上之人,圣人以为如何?”
阿禄憋得脸色通红,宣武军护卫也都是满脸愤愤。
思安心里着急。虽然私心十分想见温行,但如果被拿住讦问温行,前日他们还未把话说清楚,这样一来不是更说不清了,于是嗫嚅道:“天、天还未亮呢,不如等天亮再……”
苏永吉再次打断:“圣人稍安,臣已着人去请成郡王。”
思安急得快坐不住,却又不能做什么,不敢在人前表现。
苏永吉原只道思安懦弱不足为虑,唬住了便可忍由作为,但听他接二连三推拒竟有偏袒温行之意,不由疑窦丛生,想他被温行带走月余期间或许发生了什么,但眼下不便计较。
反正回了东都入了宫还尽有办法把他捏在手里。
不一会儿听外面有人道:“臣崔瑾呈,求见圣人。”
崔瑾呈进来先施礼,他衣衫倒收拾整洁,袍子上还挂着晨露,发冠似乎稍稍偏歪了些许,胡须有些凌乱,匆匆而来的样子。此时也没人去在意这些。
“启禀圣人,夜里收到急报,有一支叛军涌入昭义镇,还攻下昭义方洛城,方洛距栗阳甚近,郡王担心危及栗阳,于是应了昭义节度使所请发兵方洛,军情紧急未能与圣人说明,郡王本让臣下一早告知圣人,未想圣人先传唤,臣来替郡王复命。”
温行此刻竟不在栗阳了。
思安揣紧了被子,又松开手,光滑的缎面上留下一缕浅痕,见苏永吉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脑子灵光一闪,怕是苏永吉一得知温行离营就来了,难怪敢大胆直闯。
苏永吉“哼”了一声,道:“好个军情紧急,圣驾在此,温行擅自带兵离开,万一叛军冲撞,该当如何?”
“好教苏阿监得知,成郡王正是为了保护圣人不被叛军冲撞才星夜出行,方洛离栗阳甚近,若不及时铲除叛军,待他们攻来,才真正危及圣人。成郡王事事以圣人为先,不敢懈怠。”
苏永吉冷笑两声,质问道:“如此说来宣武军阻挠禁军护卫圣驾也是成郡王以圣人为先?”
崔瑾呈十分认真朝苏永吉一揖:“苏阿监切莫妄言,成郡王与宣武军众将士多次拼死保护圣驾,忠心可鉴。”
苏永吉道:“既然忠心可鉴,禁军一到就该主动让禁军值守,何况现在成郡王已带兵出行,城中防卫空虚,护卫圣驾更是紧要,为何拦着禁军进驻府衙。”
崔瑾呈来前已经得到消息,余光瞥着显然被惊醒连梳洗都顾不得的思安,道:“府衙护卫事关城中布防,不能随意撤换。即使阿监有异议,也当等天亮再找在下相商。”
苏永吉道:“事关重大刻不容缓,宣武军想忤逆圣意不成?”
崔瑾呈朝思安躬身,道:“圣上圣明,成郡王之苦心皆为圣人,现大军出征,城外叛军流窜,内城守卫决不可乱。”
苏永吉也道:“臣等一心为圣人着想,无规矩不成方圆,岂有宣武军代替禁军之责的道理,圣人应当明白臣之苦心。”
崔瑾呈皱眉:“苏阿监此言颇有干扰圣意之嫌。”
苏永吉丝毫不让:“成郡王难道非挟圣意?就不怕天下人说你宣武禁锢天子?”
“荒谬,切勿血口喷人!”
“是不是荒谬,圣人自然知道。”
崔瑾呈气得胡子都翘了。
看路一旁看得焦急,心道,如此闹下去也不是办法,那老货论不过,怕还要抬出圣人来,圣人性子软,难以与老货分辨。念头一转,阿禄回身伏在榻边,大哭道:“我等乃奉成郡王之令跟随圣人,就算圣人不要我,我也决计不能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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