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我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伏建邦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的老朋友,“原来prus的研究,最开始并不是薛名远的手笔。”
沈司原瞥了在他身后垂手而立的周文涛一眼,收回视线,淡定一笑,“既然伏先生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好再隐瞒了。”
“一根烟的时间,我听你讲。”伏建邦划下一根火柴,将一根剪开了口的雪茄凑近了火焰的顶端。
火光骤现,刹那映亮了沈司原的瞳孔,又旋即沉暗而下。
烟叶燃烧的独特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您知道为什么这个项目的名字要叫做prus吗?”沈司原不紧不慢地开口,“因为第一束从人类之中升起的象征文明的火焰,就是普罗米修斯从神抵手中盗取的火种。”
“无论作为医生还是科研者,跟那个孩子相比,我们都不过是平凡至极的人类。薛名远之所以会如此嫉恨那个孩子,恰恰说明了他的无知。从前我曾无数次重看乔医生的手术录像,一遍又一遍翻读他的研究论文,心里涌起的只有赞叹和敬意。”沈院长眼角微垂,自嘲一笑,“我已经太老了,自知这辈子已不可能到达这样的境地,不过就是有些唬人的资历地位可以说道说道罢了。”
“如果那个年轻人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出色,你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伏建邦斜眼瞅了瞅沈司原,打趣道,“操控人心不正是你所擅长的吗,我的老朋友。”
“能被操纵的从来不是人心,而是人的yù_wàng。我能够控制的,也只是一些充满名利yù_wàng的人罢了。”沈司原叹道,“在我的一生中遇到过的那么多医生里,乔可均选择这个职业的理由大概是最纯粹的。他讨厌人群,对探究生命体有着无穷的兴趣,对人类的七情六欲却敬而远之。我曾经安排过许多男女去引诱他,只可惜……”沈司原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继而又道,“正是因为纯粹,他很快就感到了不足。”
同样是摆弄泥块,重现人类本来面貌的是雕塑工匠,而神的艺术,却是要随心所欲地进行创造。
“我一直知道他会取得了不起的成就,但当他第一次像我提出p计划的实验设想时,我依然感到无比震撼,那是一个真正的天才的想法。”
“人类的身体好比一台精密复杂的机器,疾病的产生就是其中的一个零件损坏掉了。问题就在于,这台机器的设计者是全知全能的神祇,一旦产生了问题,却只能由像我们这样偏颇无知的凡人来进行修理。”沈司原微微眯起眼睛,“那个孩子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感染、中毒、遗传缺陷和免疫损伤都有可能对神经系统造成的不可逆转病变,乔可均曾经试图通过一种被他命名为“e”的新型人造神经细胞,对其中遭到损坏的部分进行复制与覆盖。
“e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是一种拥有自我意识的人造物,通过附着在遭到损坏的细胞上,向这些细胞灌输自我毁灭的信息。这样一来,寄生物与宿主的力量此消彼长,最终,原本的细胞被逐渐消解至无,而新生的充满力量的e则取而代之。这也是我后来决定将这个计划改名为prus的原因之一,寓意着向死而生的力量。”
普罗米修斯是西方神话中偷火种的英雄,因触犯了天神领袖而遭到严厉惩罚。鹫鹰日复一日地啄食他的肝脏,当他的肝脏在白天被吃掉,到了夜晚却会重新长出来。
“再生不死的yù_wàng贯穿着人类想象的始终,而prus的最终实现会令这种想象变为现实,我们将不再生活在幽昧昏暗的洞穴里。”沈司原的眼神骤然变得狂热,紧接着又倏尔冷了下去,“只可惜,事情渐渐变得失去了控制。”
乔可均很快便意识到e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存在,这个游戏的本质是取代和控制,而不是治愈与修复。倘若研究继续往下走,潘多拉的盒子里将会释放出可怕的灾祸与罪恶,在人类之中悄无声息地蔓延肆虐。
伏建邦手中的雪茄早已燃尽,但他没有打断沈司原的意思。
“他创造了伟大,却又试图毁灭伟大。”沈司原想起那一天,乔可均仿佛陷入魔怔一般想要将竭尽心力得出的实验数据全数销毁,关于如何处理实验结果的问题,乔、沈两人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分歧。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际,正好遇上了方启航的手术事件。“我意识到,我必须采取些办法去阻止他,将珍贵的火种保存下来。于是,我纵容了薛名远鸠占鹊巢的行为。”
薛名远一直暗中观察着乔可均的一举一动,得知他正在从事一项未经审查委员会批准的研究,不禁为他的才能与疯狂感到震惊。
正巧这时,在备受瞩目的伏建邦巨额洗钱案件的调查中,关键证人方启航在受审过程中突然病发,圣慈附院将为其进行急救手术。看到水泄不通地盘踞在医院各个出入口的来自全国各大媒体的摄像机和镁光灯,一个疯狂的念头于电光闪石间闯入薛名远的脑海。
站在伏建邦的立场上,只要方启航这时候死了,他就不用担心会被供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了。薛名远知道沈院长和伏建邦素来交情匪浅,只要把“伏建邦为脱罪指使医生杀害秘书”的风声透露给媒体,倘若方启航出现丝毫闪失,负责他急救手术的医生肯定会身败名裂。
那项手术的难度不低,失败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二十,这也意味着,让乔可均成为主刀医生,他八成会成为舆论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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