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累了,但依顾温那尽量缩小生存空间,什么都独自承担的苦命性格,必然宁肯一路走回家。出租司机原本是打算归家下班,顺路多载师宣一程,他跟去司机家换了身他儿子的衣服,洗掉妆容,把裙子扔进路边垃圾桶,再坐车回到顾家,到付了车费与衣服钱,这才放心过渡人格。
……
顾温恢复清醒,眼前是顾宅大门,事已尘埃落定。
垂眸,身上运动衫明显型号不符,散发着洗衣粉味,顾温仿佛能从上面闻到令人厌恶的另一个陌生男性的汗臭味,介入、覆盖带本该属于他和那个人格的独有空间。
顾温忍不住不停掀开衣领,似是这样,才能让恼人的气味从他的想象里挥发。
一路沉默进屋,晚归许久没人关心,顾温并不失落,甚至,心跳扑通扑通有点疾,从他迫不及待脱鞋时可见一斑。
找来美工刀撬开鞋底,里面夹着一片硬币大的窃听器。
取出8g存储卡,**进备用手机,顾温表情沉静到近乎虔诚,似在进行某种宗教仪式,他平躺在床,戴上耳机,八小时内的海量录音潺潺播放,流进耳道,丝丝缕缕包裹心脏……
听第一遍时,顾温全神灌注于声音。
明明是惯用的嗓音,初初听到顾温却愣了下,几分熟悉,几分陌生。所有起承转合、抑扬顿挫、措辞、语调都显露这个人格与他截然不同。语声含笑,含着轻慢,含着调侃,含着戏谑,鲜活勾勒出一个生动绝妙的形象。
然后,有一大段空白……
不知在**什么,衣料摩擦声、脚步声、翻找声、纸笔沙沙声,再来是高三生与老师的争吵声,他无心去听。
直到出了学校,方圆几米的杂音,传来街道的喧嚣热闹,这时,蔡继安的声音突兀闯入——顾温猛然攥紧被单,像是美妙的乐章骤然**入一句吆喝,被惊扰,深深不快。
蔡继安百般纠缠,让顾温的不快飞速发酵……
师宣置若罔闻的态度难得安抚了顾温。
许久后,响起一个刻意压低放柔的声音,顾温再次愣住!声音明显经过加工,用技巧使男声的硬质弱化,透出清泠,似金玉撞击,水滴石穿,微微的低哑显得有些雌雄莫辨。顾温忽视所有杂音,沉浸其中,听到夜深……
听第二遍时,顾温才关注内容。
被刁难穿女装,顾温自然宁死不屈,但这个人格顺势反诘,表面屈服,却不动声色把别人带入自己的节奏。顾温可以想象,往日在解决这么多起事故时,他也是这样游刃有余,走一步棋就盘算完整个局,保持着固有的节奏,不疾不徐编织结局,当几个男生被算计到有口难辨,顾温毫不意外。
如果这个人格是顺水的游鱼,自由灵动。
顾温自己就是逆水的行舟,固执己见。
两相比较,很容易让人自惭形秽。同时,另一种跃跃欲试更加强烈,想打破这份冷静,扰乱那个人格节奏的急迫yù_wàng。
想到那个人格面露惊慌,顾温身体竟微微发烫。手掌外张了张,仿佛那脸就在掌下,那人的紊乱让他脑中着了火,烧得黑沉眼眸热烫。然而,他想象力匮乏,或许连那人的十分之一都难以描绘,顾温眼中热铁再次冷却。
指尖只余空气。
近乎心灰意冷。
这个世上,顾温大概是距离那个人格最亲密无间又遥不可及的人。
……
翌日早,顾温再次把窃听器藏在鞋底,用鞋胶黏好切口。
赶到餐厅,继母和三个妹妹乖乖坐好,上首的顾长技眼下泛青,像一副整晚没睡好,沉着脸翻阅一份报纸。桌上的菜与粥冒着热气,却没人动筷,气氛有些压抑。
顾温在顾长技旁边坐下,顾父头也不抬道,“昨天去了哪儿?听小魏说,你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换了,鲤鱼乡123什么的也没带。”
顾温动作顿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顾长技啪得一下把报纸放在他面前,示意他看看。
本地头条赫然写着——
《“幽灵公交”大揭密!》
顾温心中一紧,面上依旧木然。
他还不理解昨天那个人格装作女孩涉入幽灵公交事件的意图,快速文章。
[不能否认,世界上仍有许多无法解释的事,但比鬼魂更可怕的是人心险恶。诈骗团伙精心布局,人贩利用灵异事件掩盖罪行,让人敬而远之……办案人员从座位底下翻出大量非法针剂,背井离乡的打工者一旦被劫持到海上,逃脱无路,必然会在诈骗团伙的洗脑和控制下为他们服务……无视异常的冷漠人群是诈骗团伙的帮凶。我们走访发现,有人失踪长达三个多月,邻居都未曾察觉,直到房东催缴房费……希望本省能加大对外来务工者的管理和对诈骗团伙的打击力度。]
“我看完了。”
顾温合上报纸,露出不是很懂顾父用意的表情。
顾长技盯着少年的脸细细打量一会儿,并没发现端倪,指节在桌上扣了扣,“吃完饭,来我书房。”
顾长技动筷,母女三人松了口气,一餐无话,沉闷结束,顾温有些不解地跟着顾长技进了书房。
顾长技在书桌后坐下,捏了捏眉心,“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有些事早晚要告诉你。”
顾长技双手在桌上交握,气势凌人,示意顾温在对面坐下。
“本省著名的常青集团是爸爸的产业。表面是金融企业,但也涉及一些灰色项目。昨晚,旗下子公司一个项目的人口输送线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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