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个一万个疑问要向对方倾诉,可听楚天阔这么一说,就忽地什么话都问不出口,只想窝在山洞里听着他用以前的口吻说些俏皮话。
这些俏皮话是他童年里最喜欢听的小段子,不管过了多久,他都能把这些话从心里的小本本里拎出来,在脑海中反复地诵读着。这或许是因为楚天阔和他的师父无形中扮演了缺失的父母的角色,也或许是因为楚天阔的声音太好听,听过就不能忘。
而楚天阔接下来又准备说些令人难忘的话了。
他看了一眼韩绽,又瞧了一眼叶深浅,收起了笑容道:“我这次前来中原,是得到了北汗大王的允准。”
韩绽心头一颤,看向楚天阔的眼神像是一盏放了半个时辰的茶,凉了足足一半。
叶深浅眼中的光却没有退下去,反而越来越烈,越烈越是逼人。
“三舅舅,你当真投了北汗?”
楚天阔点头道:“当年我能从张朝宗一行人手下逃生,多亏了萧封敏手下的救助。既是救命大恩,便唯有拼尽全力去报。”
韩绽面上一白,不知不觉地退开了三步道:“所以陈静静说得是半字不虚?你当真私开了城门,当真做了那北汗大王的亲卫队统领?”
楚天阔点了点头,面上沉静得好似一潭掀不起波澜的死水。
洞外的太阳仿佛一下子隐在重重乌云之后,湿冷的空气里充满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洞内则寂静得叫人不安,三人之间像沉默的石像,彼此之间只听得到山风在洞壁来回碰撞摩擦的声响。
韩绽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炙热得好似能在喷出火来。
他张了张口,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你若是为了救百姓而开城门,我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可报恩的方式有许多种,你为何偏偏非得侍奉敌国的君主?难道你忘了自己身上流着的血?忘了生你养你的是哪一片土地?”
楚天阔面色一沉道:“就是因为我还记得身上流着的血,记得自己在哪片土地长大,所以我才去护那萧封敏的周全。”
叶深浅眉头一扬道:“你是为了中原?”
楚天阔淡淡道:“萧封敏一旦薨逝,最有可能继承他王位的会是谁?”
叶深浅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道:“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二王子萧克律。”
楚天阔沉声道:“萧封敏注重民生,为政十多年间,皆是让北汗军民休养生息,可见他不愿与中原开战。但他的儿子萧克律却不同了,此子在诸位王子中最是聪颖过人,但也最是好战喜功。一旦他继承王位,中原与北汗的一战便难以避免。”
叶深浅道:“所以你就想守在萧封敏的身边,日日夜夜护他周全?”
楚天阔道:“北汗王室也不是没发生过弑君弑父的惨剧,萧封敏如今已有五十六岁了,他活得越久,底下的儿子们就越是急不可耐。再者说了,即便那萧克律愿意做个孝顺父亲的好儿子,他身后的主战派也未必能一直安安分分。”
这话却是一针见血,把情势都点得清清楚楚了。
叶深浅听得若有所悟,可心中的疑惑却未曾全消下去,韩绽听得一言不发,可却把心中的不解和愤懑都摆在了脸上。
他抬起头,双目如电道:“楚大侠,我一向敬你义薄云天,感激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可即便你说得头头是道,我还是有一事不明。”
楚天阔淡淡道:“韩兄有疑,大可直言相告。”
韩绽面带悲凄道:“你若真这般光明磊落,为何当年不说出实情?你又何必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在张朝宗的手下?”
这句疑问一出,楚天阔却沉默了许久。
直到日头一寸寸地从云后挪出来,他才张了口,缓缓道:“我还有家人在中原,不能让他们受我连累。”
韩绽眼中的光忽地一跳,面上的红润渐渐地淡了下去。
他像是一下子失了活力,心里的疲倦和身上的疲倦忽地铺天盖地袭来,让他没了招架之力,想不出要问什么别的话。
楚天阔却明白他心中真正想问出口的那句话。
他这几段轻轻松松的话,能够消解叶深浅和韩绽心中的疑问,可却消解不了韩绽多年来的奔波流离,也换不回他和家人相处的机会。
在这早已定好的局中,他设法保全了自己的家人,却终究没法保全自己朋友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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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阔再见到白少央的时候,他正在山洞的深处等着自己。
此刻的他已经站了起来,一瞧见楚天阔,就无声地合了合掌,又缓缓地分开。
楚天阔眉头一扬道:“你这是在鼓掌?”
白少央却诧异道:“三哥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他从付镇兰那边学的,可他当时却没有看出来。
楚天阔只道:“我当然能看出来,可你又是为了什么鼓掌?”
白少央笑道:“三哥的嘴皮子功夫还是半点未退,若我是韩绽和老叶,只怕也会信了你那番说辞。”
当初那位大人派楚天阔去北汗卧底的时候,他还担心这人长得太过正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卖国贼,可没想到越是正气的人,撒起谎来就越难叫人看穿。
在本来的计划中,张朝宗是要作为卧底去创造不世功名的。
可惜萧封敏也是个眼光极佳的人,欣赏楚天阔要远远多过欣赏张朝宗。
然而君王的欣赏还是远远不够,他们必须要给深爱祖国的楚天阔制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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