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掉早餐,去补了个觉,等我被雷歇尔的召唤叫醒,他又出现在了实验室里,看上去一切如常。我希望雷歇尔能跟我谈谈他遇到了什么,但他对此避而不谈,倒也不让人惊讶。那天凌晨他对我的抗拒就像一场起床气,再没有出现,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过了几天,我发觉一切都不太对劲。
雷歇尔下达命令,接受反馈,每个环节都公事公办,硬是让我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他总是言简意赅,不带任何情绪。他避开我的接触,对我探究的目光置若罔闻,而他看我的时候,那目光又太过冷酷无情,仿佛我跟魔像毫无差别。
这感觉就像一个低魔区域,空气中魔力稀薄,虽然不像禁魔区一样糟糕透顶,却足够让一个法师觉得束手束脚,浑身不得劲。到了第三天下午,雷歇尔让我把量杯放到桌上而不是直接递给他的时候,我终于决定不再忍耐。
“您在回避我。”我直言道。
雷歇尔没放下手里的东西,从眼角瞥了我一眼,仿佛我在无理取闹。
“从满月那天开始您就在避开我,为什么?”我说,“作为一个向来很受欢迎的英俊半精灵,我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我怎么回避你了?”雷歇尔终于抬头看我。
他指了指我手里的杯子,意思很明显。我故作不知,后退一步,带着量杯走出了他能够到的范围。
我说:“您都不和我说话……”
“那我现在在和哥布林说话吗?”雷歇尔说。
“现在不算啊,我是说之前!”我说。
“光是今天上午,我就说了十句以上。”雷歇尔说,“我也不记得你有多安静。”
“‘把杯子拿过来’‘好的’、‘三片狮鹫羽毛’‘要什么颜色’?这些哪算啊!”我抗议道,“我是说聊天……”
雷歇尔看傻瓜似的看着我,我声音渐小,自己也觉得好像不太对。为了打断能想象到的挖苦,我匆忙转移了话题。
“而且您避开我!物理意义上的!”我说,高举量杯,“您让我放到桌上,换做平时,您会让我直接递给你。”
雷歇尔叹了口气,他放下手里的笔记,走到房间另一边,自己又拿了个量杯。他不再看我,对着杯子说:“在塔里,你觉得我会怎么回避一个人?”
“您从来不避开别人。”我说。
不如说很多学徒想避开他吧,顺带一提,从来没人能成功避开过。
“换句话说,什么情况下,他们会觉得被我‘回避’了?”雷歇尔又问。
我张了张嘴,反应过来。
雷歇尔不会回避别人,只可能忽视他们。尽管他的关注往往伴随着许多风险,但没有人希望被导师遗忘。
这年头孤儿多得像虱子,黑巫师雷歇尔从来不担心找不到学徒。倘若你不够出众,没在导师那里挂上号,你就是被忽视的一员。被忽视的人无法进入导师的实验室,得不到他的指点与告诫,得到的任务不会按照你的能力量身定制。被忽视的人将死于缺乏指导的错误施法或实验事故,死于塔中没有警告的禁区(或一只游走的魔鬼),死于一次超高难度的任务(因为你的导师不记得你这么弱,或者需要一些无关紧要的炮灰探路),死于同窗竞争……在塔中,被忽视是件可怕的事情。
我从来拥有导师的关注,我曾以此为傲。而即使在我还是“雷歇尔的宠儿”的时候,我也不曾像现在一样,几乎与他形影不离。如果过去的小学徒海曼看到了现在的我们,他绝对会嫉妒得发疯。
这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雷歇尔没有做什么不寻常的事,他没有把自己关进实验室,也没有把我关出去。他没给我什么要命的任务,没再露出那天晚上的厌恶表情,也没特别躲开我。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我却觉得自己被冷待了。
不知何时开始,我们在工作的间隙交谈,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有时候我们站得很近,几乎靠在一起,这没什么,我还在担任口服营养液嘛。雷歇尔在工作的间隙嘬我,不是太忙的时候,他让我来吻他。我的舌头伸进他嘴里,他眯着眼睛,容许我捧着他的脸,抓着他的头发。
更加不忙的时候,我们会上床,有些时候他会在床上留很久。自从发现做爱会让人犯困,吝啬时间的雷歇尔就将摄食与睡眠放在了一起。他会把自己逼到最困的时候,接着爬我床,确保我完全喂饱他,然后一头睡倒。他带着我留下的一身痕迹,大剌剌占据我的床,好在没狠心到把我赶下去。那些夜晚,我肩膀上会靠着颗白茸茸的脑袋,有时胸口还搁着一条胳膊,手腕纤细、手指修长、杀伤力巨大的黑巫师的手。那些晚上我要是在半夜醒来,接下来铁定睡不着觉。我会屏息凝神不敢乱动,斜眼看着睡在我旁边的雷歇尔,心想,哎哟卧槽。
——你若大半夜不睡还刚睡了个黑魔王、前导师、现魅魔,你脑子里肯定也只剩下哎哟卧槽。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太过……亲近?等回归常态,反而觉得奇怪起来。
不过我觉得吧,其实都是雷歇尔满月后就没再“吃东西”的错。一个健康的成年半精灵需要健康的x生活,之前一个月日子过得这么滋润,现在好几天打个啵都没有,感觉不对很正常啊!
我迅速找到了问题所在,顿时安心下来。我刚要准备怂恿雷歇尔放下心理阴影来吃点东西,他却提前开了口。
“给我新鲜的树妖精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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