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银锭,三吊铜钱,一并放在伞顶旁边,说:“拿去用吧。”
“无功不受禄,万万不可。”还未等李书生露出喜色,上官瑜就一口拒绝。
“我是看你是个有福相的年轻人,才给你银子,助你早日成功的。若有朝一日,你果然成了进士,那就到杏花巷尾的何记香铺那里,将今日银两双倍奉还……这样,你心里仍然过意不去吗?”
“……多谢。”上官瑜愣了一下,之后便不再推辞,简短地说了两个字,将银两收进怀里。
李书生也向何微点头道谢,然后两人一同朝门外走去。
“且慢。”何微又叫住他们。
“先生有何事见教?”两位书生回头,齐声问道。
“桌上的伞,一并带走。”何微道。
“咦,”李书生看了看门外,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沥小雨,他惊叹了一句,招呼同伴:“上官兄快看,外面竟下雨了。”
“清明已近,下雨是常事,出门莫忘带伞。”何微点头微笑。
“只是,”上官瑜关心地问道:“先生将伞给了我们二人,你要如何上街呢?”
何微将长凳上放着的斗笠拿到桌上,说:“我还有这个,不要推辞,你们带上伞快走吧。”
“感激不尽。”两人抱拳致谢,然后走进了雨帘里。
一把伞,两个人,两人挨得极近,但即使如此,鞋面还是很快被雨水淋湿了,他们的步伐在雨中微乱……接着变得规律起来,随即快速离开了何微的视线。
此情此景,让何微想起和上官逸挤一把伞躲雨的事情。
“上官兄,你可知道,那李兄口气有两分像你,因此,我也免不了了要多事啊,”何微笑了笑:“而那上官瑜的驴样倔劲儿,倒有几分像我。”
他拿起竹笠,戴在头上,也闪身进了雨里,从马栏的棚顶上,掉下一溜溜的水珠,何微浑身上下顿时湿了个透。
……
清明前一天,终于到了江陵。
他回到家,母亲笑脸迎上来,说:“你可算回来了,过年没回,我们大家都很记挂你。”
过年没回,这让何微感到歉疚,他说:“儿大离家,叫娘挂念了,是儿子不孝,真希望爹娘能和儿子一起到京城居住。”
何微娘拍了拍他的手,说:“不必,我们在这儿住着,很好,也习惯了,不爱往那么远的地方跑……”
她着忙推推何微的肩膀,说:“先什么也别说,去上官家坐坐吧。”
何微点了点头,换了身衣服,然后到上官家去了。
上官逸是家中独子,他去世,二老自然分外伤心,何微认他们做了干爹干娘,二老那时候感动的哭出声来,都说:“阿逸真是有一个好兄弟啊。”
何微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和他做兄弟比较好,想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答案。
他最后悔的事,便是放任他回府,然后遇到了那种事情。
然后他就知道了,比起两个人的心之间距离的遥远,阴阳相隔更为遥远。
从上官家回来,何微吃过晚饭,然后回到自己房里。
明天才是清明,但是今晚已感觉不大安宁,仿佛去世的人的魂灵在冥冥中看着他一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夜里上山了。
月光照亮脚底的路,草尖上的雨水反射着星子的光。
何微走到半路,下摆全被雨露打湿了。
他起先笑自己傻,但又一想,如果明天仍旧有雨,山上露水一直不干,还不是一样要上山。
他没有带祭品,没有带酒,甚至连死者生前喜爱的东西也没带,就这么空手到了墓前。
他看见墓碑发青,墓土上长了小草,不由发出一阵叹息,难怪人都说“荒冢”,有人来打理,坟墓已经如此,若是无人打理的荒坟,该是怎样凄凉?
“我来了。”何微轻声说。目光扫射向墓旁黑漆漆的树林,还有对岸的土丘。
但那里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看什么,难道在想那个人会不会再次出现吗?
像书中写的那样,在回头的时候,也许会看到坟墓上冒出鬼影,而鬼魂可以与生者像生前那样交谈。
“这个世上,信鬼的人很多,我不信。”何微说。
“是不是我不信,你才不来。”他似笑非笑。
“弄得我都想信了。”
……
何微在坟前坐了一阵,觉得心情更悲凉了,什么也没见到,万籁俱寂,寂静中慢慢品味着绝望。
“明天再来吧,今天我回去睡了。”何微站起来,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墓碑,说道。
“明天,我带点酒来,我们小酌一杯。”
说完,他转过身,往山下走去,身影迅速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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