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操持。
沈公子坐在一旁,越发安静。
他忽觉生涯荒唐,自从痴心一场,追至边塞,便荒唐得一塌糊涂。从前那些读书习字,与人谈论时事指点文章的日子,恍若隔世。若再荒唐下去……
他又如何呢。便随他成亲生子,随他招之幸之。
温泉畔陆大人早讲过,不愿他沈玉取妇生子。这世间便不尽是庸妇,他便不生愚子,陆大人可肯放他。
这一路,他可曾离他百米开外过。
他正低头沉思,不提防陆昀俯首凑近他,热乎乎地,在他脸旁道:“阳佐此城佐助京城,倒是富庶,到了之后,我将你托予旁人,你且去游敖嬉戏。”
沈玉闻言圆溜了眼。
他忽然忧心起来,自将他捞出地牢,陆大人一向束他在侧。如今这乍然一松,却是为何。
心下不由胡思乱想,一时想陆大人莫不是心软,宽待他,一时又想莫不是腻了他,要将他送人,抑或,沈玉像是进了条黑巷子,要与人共赏……
沈少爷很快发现他想多了。
旁人就是侍卫大哥,那个和王大人挺要好,没什么架子的侍卫头领。
进入阳佐,陆昀把他交给侍卫头子,便转身忙碌。他离开前,还见着几个玄衣束腰的劲装男子穿梭来去。身担一国日理万机,确实无暇陪他。
沈少爷百无聊赖地踢着地,蹭在街道上。
瞄了眼走在侧后的侍卫首领,腹诽不已,亏他方才发愁。
他像禁脔,又不是禁脔,陆大人无权处置他,又势大得使他无法反抗。
他虽然陪侍妥帖,但身份尴尬,实在猜不透下一瞬陆大人如何想他。
是以他一时想得自由,一时又想索性留在陆昀身边。
名头上,他仍被称作沈少爷,那知情的,又哪个不当他是陆昀的人。
他也以为自己成了陆昀的人,沈玉心下黯淡,便不是爱宠,也算个玩物。何况陆大人近日爱惜这玩物,叫他也得舒畅。
这般思来想去,待再次听得一句“托予旁人”,他才心惊不已。
他们这样的人家,自家娈童美妾也常送人,常常便是交托起头。
托上几日,便托出去了;或者更甚,托出去的还回来,宴席上互谦几句,一道玩弄作乐。
要是陆大人与人一起弄他……沈少爷脑海里转了偏向,飞得无边无际。他居然又忧虑又有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好奇。
陆大人那般霸道,必不肯旁人染指的。沈玉拍拍胸口。他少爷家家虽越发荒唐,若换了旁的莽汉,也是不肯屈从俯就的!
他这里天马行空呢,道路前一家酒楼门口转出个人,见了他先一愣。
沈玉还没认出是谁,对方先指着他鼻子来了一句:“柔声媚颜,妖狐佞幸!”
第32章
此人是谁,沈少爷不识得,侍卫头领却有些眼熟。
若是换上官袍,衣着青碧,那便更眼熟几分。
赫然是当日在陇城正堂跟前跪过的,其中一位官老爷。
沈玉想绕开他,不想人拦着不放。
也是长衫佩玉的人物,口里指责起来,句句咬文嚼字,倒像是来和沈玉比读书人的本事。
再听几句,便察觉此人矛头,直指他沈玉一人。陆大人在他口中,那是天人一般高洁,提都不敢提一词,是他沈玉青蝇染白,污了大周第一完人。
沈少爷真没料着,才到阳佐落脚,就能遇着陆昀的推崇者。
居然口口声声,闹市街头,指他沈玉是男宠。
媚颜便罢了,他少爷皮相便是这般令人望尘莫及;柔声的说法却从何而来,莫非当初屋内声响被人听了去。
沈玉变了变神色,又想,这酸腐不见得真听了什么,怕是为了四字成章,吐词工整。
他当日也算替人解围,真不如不解。
沈玉抚了抚袖子,想告诉这位仁兄,大家英雄所见略同,他小少爷配不上陆大人。
但如今有人当面指他配不上,他偏就配得上了。
陆大人乃大周完人,他沈少爷也是翘翘其楚。
纵是惟有他少爷一人承恩侍侧,汝能奈何。
他是如何“深不可测”,他有恁般“个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
沈少爷一哼。
一哼抵万言。
对面那人忽地语塞。
倒不是被哼住了。
沈玉正在骄傲挺胸,就见边上侍卫头领抱拳行礼。
身后露出一片锦袍,大周完人走了上来。
好热闹的街角,陆大人听了个尾声,侍卫头领口齿清晰,憨着脸连声带调补上前情提要。
沈玉收回小胸膛,横移两步,这就不是本少爷告的状了。
第33章
街面宽阔,熙熙攘攘,商客旅人驻足,不远处依稀有文人歌姬吟诗弹唱,袅袅传来。
陆大人周围,却是莫名噤声。
陆昀扫过一眼。他识人用人,手腕了得,倒记得此君。某府尹门生,那府尹推宗族搞派系,搅风搅雨。
早引得陆昀不满。
索性折他只翅膀。
陆昀招过沈玉:“随我用饭去。”抬脚便往酒楼走。身后那人醒过神来,立在当街忠心耿耿朝他进言:“大人,清受尘,白取垢,清受尘白取垢啊大人!”
陆昀朝侍卫头子打个眼色,顾自进门吃饭。
沈玉跟在他后暗暗吐舌,小胸脯又挺起来:呆腐儒,用典也往禁忌里撞。
读书人都晓得,这下一句,是“处巅者危,势丰者亏”,敢问当今天下谁是势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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