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撇撇嘴,指指旁边的椅子:“来吧,今天开始做幻觉后遗症的恢复训练。”
李熏然坐到床边的一把靠背椅上,凌远用束缚带把他手脚束缚住。这把椅子本来就是医院里用来束缚狂躁症的病人的,李熏然发病的时候也被绑在上面过。
但是清醒着被绑住倒是第一次,他有点不安的挣扎了一下。凌远俯下身帮他绑带子,边在他耳边说:“一会我会给你注射一点微量的致幻剂,你不要忍耐,尽量发泄出来,抵抗幻觉。”
李熏然应了一声,凌远给他绑好带子,出去拿针剂。
过了十分钟,凌远都没有回来。
李熏然有点奇怪他怎么还没来,突然房间里开始响起了莫名的钢琴声,李熏然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他试图挣扎着起来,却被绑的严严实实不能动弹。
钢琴声渐渐大了,病房隔壁隐约传来机器低低的轰鸣。他头顶一盏病房的日光灯,房间里没有窗户,角落里有些暗,他周围却被照得很亮。不算大的单人病房令李熏然产生了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条件反射,四肢产生了钝钝的麻痹感,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大脑开始陷入了混沌。
他好像又开始了当时的恐慌和无力。
他咬着牙想要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想要抑制住自己不断忆起的可怖画面,却徒劳无功。
“你是谁……”
他的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不是谢晗。他分辨的出。
可那也不是李熏然所知道的任何一个人。
那声音低沉,对李熏然来说带着无比的危险性。
“你是谁?”
问句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脑子里现在炸开了锅——谢晗好似又向他举起了刀,对他的灵魂肆意屠戮。
他从开始的挣扎到麻木的瘫倒在椅子上,眼神越来越空洞。
他听到皮鞋走在地上的声音。
那个人走到自己身后停下。银色的项链在眼前晃动,他心里的恐惧都被激发了出来。他开始歇斯底里的怒吼挣扎反抗,眼睛却不能从晃动的链子上移开。
他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手脚抖得厉害。
链子停摆,熏然渐渐安静下来。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思维却很活跃。
“你是谁?”
那个陌生危险的声音再次问道。
“我是……”
“我是……”
“你是另一个我。”
“……不是!我是……李熏然……”
这句话仿佛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像是脱水的鱼,张大嘴巴努力地想多呼吸一点空气。
凌远按了椅背的按钮,束缚带都自动松开了。没了拘束,脱力的李熏然从椅子上滑下来,靠着床头柜不停的战栗。
凌远知道他还没有清醒,又对着变声器说:“你是谁?”
李熏然像是一只绝望的野兽,发出凄楚的吼声,毫无预警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抄起小几上的筷子,狠狠地将凌远推到墙上,筷子飞快地抵上了他的喉咙。
好在凌远一直很警惕,一被推开他就用原声大喝了一声:“李熏然!”
筷子浅浅的抵在凌远脖子上,李熏然喘得很急,浑身战栗,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筷子。凌远感受到了筷子上传来的颤抖,他的心跳也有点加速。李熏然随时可能用这根筷子扎穿他的咽喉。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空气凝固在他们之间。
终于,过了像是一生一世似的几分钟后,他的眼神渐渐清明,慢慢认出了凌远。
“啊!!——”李熏然不堪重负似的狠狠甩开筷子,发出崩溃的呼喊。
他的脑子里那些一直不愿多加回忆的画面一下都涌了上来,他挥舞着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想把那些不堪晦暗的记忆全都驱散。
凌远连忙抓住他的两只手,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熏然,是我……是我……你很好,你没有伤害我,也没有伤害你自己……你做得很好……哭出来,别忍着,哭吧……”凌远捉着他的两只手腕,细细地安慰着他。
李熏然不说话,只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他咬着牙,压抑着声音和颤抖,眼泪大颗大颗的滑下来洇湿了凌远的白大褂。他一直压抑回避的伤口,没有防备地被狠狠撕开来,把腐肉挖出,把脓血挤掉,撕心裂肺,痛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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