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安七同我们视频通话过了,气氛很好,也有病人家属和护士笑着打趣儿。等到挂了电话,隔壁床的一位大妈聊着聊着天,突然说,孩子和他爸爸长得可真像。
她说的是他爸爸,指的当然不是我,而是刚刚平板里出现的尹安七。
这句话没什么,有人总是笑着这么打趣,甚至尹安七自己也说,或许是一家人在一起久了,也变得越来越相像,孩子不止像我,也像他。
但偏偏这次,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心里有了一个很荒谬的猜想,虽然很快被我否定,但仿佛是一个种子,扎在内心的阴暗处,迅速地生根发芽,折磨得我惶恐又不安。
终于在孩子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我取了他的毛发,送去做亲子鉴定。
我在沙发上写基金文件,那孩子背着吉他穿上鞋准备出去玩儿,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早些回来。
他看着我:“放心吧,不会回来得很迟的。”
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刘海遮挡住了他的眼睛,和多年前尹安七像我告别的模样,突兀地重叠。2
他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我脚上的笔记本也坠落到了地毯上。
我不愿意相信,那个荒谬的结论,我不愿意相信。
鉴定的结果是我和孩子是父子关系,尹安七也出差回来了。
他今年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和我常年在大学不同,他的眼界很宽,气质也沉淀得越发明显。他和过往一样,坐在我的对边切着苹果,嘴里聊着这次遇到的事。
他这次遇到了小甜甜和宋晨,两个人似乎又有了什么矛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凑过来吻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点。
他问我怎么了,我揉着太阳穴说没怎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是被我所忽略的,但白纸黑字,又不像是在骗人。
我确定尹安七和我彼此相爱,我确定孩子留着我的血脉,我确定当初我背叛过他。
我的日子过得安宁又和谐,我现在四十岁,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未来四十年的生活。
精致的、妥帖的、快乐的、幸福的,没有波折,没有磨难,爱人在身旁——和尹安七当年允诺的一模一样。
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对着镜子刷牙。
镜子中的人嘲讽地看着我,他说:“白齐,你害怕了。”
我的确是害怕了,我怕得束手束脚,我怕得不敢再进一步,我怕得不愿意在追寻事实的真相。
一份报告可以在多年前伪造,也可以在多年后伪造。
和多年前不同,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退路,我不知道除了眼前看起来无比顺畅的路之外,我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我已经不再年轻,不再有冲动的yù_wàng,我开始渴求着情感的依托和希望,我爱着尹安七,也爱着孩子。
我拿起了毛巾,仔细地擦干了镜子,镜子中的人不再讥讽地笑,而是变得面无表情。
他沉默地看着我,我也沉默地看着他。
到最后我裹上了浴袍,穿着鞋离开了浴室。
尹安七和孩子一人一个电脑,在交流着最近应该处理的事,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几乎同时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
桌面上有一碗刚刚做好的苹果酸奶羹,我坐了过去,尹安七自然而然地合上了电脑,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场景是我少年的梦想,是我半生的渴望。
我闭上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我”。
他穿着无比妥帖的西装,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他伸出了手,用湿巾擦了一遍手,又换了另外一张湿巾,渐渐地,湿巾洒了一地,白花花地一片。
他失望地看着我,不发一言地。
我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胸口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破洞,鲜红的血潺潺流出,血染红了地面的纯白,整个世界被血色弥漫,红到彻骨。
我睁开了双眼,才发现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尹安七的脸近在眼前。
他的眼睛像是在笑,我不知道怎么,也勾起了嘴角,我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熟稔地褪下对方的衣裳,在结合在一起的那一秒,尹安七笑着问我:“你怎么哭了?”
“小白、小白、小白?”
有人在叫我,那声音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我看着尹安七,那是我熟悉又不熟悉的尹安七,他穿着白色的老式西装,头发被摩斯擦得锃亮。
他亲昵地对我说:“小白,醒醒,生日宴会要开始了。”
他向我伸出了手,我用尽几乎全部的力气,打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他茫然无措地看着我,问我:“你怎么了?”
“我今天多少岁?”
“17,”尹安七伸出了手,压住了我的肩膀,收拢了嘴角的笑容,“小白,过了今晚,你就18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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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回顾我的一生的时候,我发现我想到最多的人,只有尹安七。
他陪伴我共同生活了很多很多年,从年少到年老,自始至终。
我们是他人眼中的伉俪,我们共同的接班人年少有成、懂事听话,他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娶了心爱的妻子,次年,我和尹安七抱上了孙子。
一切都完美无缺,坦荡得不像话。
尹安七几乎不在外过夜,身边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他为我做苹果羹,为我做尽世界上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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