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皆是因缘生灭。
离开夏河那天,他第一次寄明信片给杨肖文,「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他认真的写著,然後拿起明信片衬著拉卜楞寺当背景,拍了一张照,接著把明信片投入邮筒,让他的决定横越千里到那个人的信箱里。
他不知道人跟人之间错开的环结需要多大的力才能回到当初的完满,於是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靠近对方,看他们是否有可能涉过荒原,各自走入彼此梦里,以对方做为安身的终站。
就算寄丢了我还有相片存证喔,你最好乖乖的把信送到。李以诚在阳光下笑著摸了摸邮筒。他知道无论如何,这次和杨肖文会有个不同的结局。
他最後一次向神佛磕头。
从前在台北,他们在一个又一个的空间移动,餐厅、电影院、bf、各自的住处,密闭的空间把人心和爱恨挤压到极致,直到他走入那些大山大水,才明白凡事都有馀地。山川不变,更显人世苍凉。这次他们在苍凉人世里一步不岔的遇到了,他向神佛深深顶礼感激。
他最後一次走那条三公里长的转经筒长廊。
过去他用情感依赖来做自我逃避,他放任命运判决,不争不求;现在的他独立完整、心智强韧,他把所有的不甘和忿恨都化解掉,不再仰赖别人付出感情来拯救他,也不再利用感情依附来逃避孤独,世上能救赎他的只有他自己,想要被触动,想要有人同行,就得自己去争去求。
离开夏河,他动身往北,到西安看兵马俑。晚上杨肖文打电话给他。「我今天看到我兄弟了,不过我比较帅。」他在回民街啃著羊肉串:「而且这里烤羊肉串的是蓝眼睛的回族帅哥!」
他一路向北,刚进内蒙古,就接到杨肖文电话,「我收到明信片了,我会等!我会等!」电话里的声音异常激动开心,「我今天学会煮咖哩鸡,回来煮给你吃。」後来有两天的时间,李以诚都在想咖哩鸡和明信片有什麽关系,而且他对咖哩鸡没有特别的爱好。
他在内蒙古一路东行,在八月底到了鄂尔多斯,这时杨肖文打来电话,说下周会到北京出差。
「我那时应该在呼和浩特,你带义美小泡芙来,我就去北京找你,还蛮近的。」李以诚躺在草原上笑著说。
「我带一打给你!牛奶口味对吧。你不是在蒙古吗,怎麽会近?」在杨肖文的认知里,一小时以内叫近。
「很近的,大概十小时的火车吧,你要住好一点的饭店,我两个月没睡过弹簧床了。」在李以诚的认知里,24小时内的都叫近。
杨肖文周二到北京,李以诚在草原上又晃了两天,周四晚上十点多才到。杨肖文要到火车站接他,被他笑著拒绝,「你接不到的,车站里的人差不多有整个台北市那麽多。」他说。
李以诚坐著地铁悠哉的在晚上十一点多晃到饭店,两个半月不见的杨肖文拿著小泡芙等在饭店门口,他看见杨肖文那傻样子就忍不住笑。
进了饭店,李以诚把背包卸下,杨肖文好奇的试背看看,险些被压倒在地上。
「保重龙体啊大武兄,这至少18公斤吧。」李以诚语带嘲笑,二话不说去洗澡,洗完直接往弹簧床扑去,在床上滚两圈,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然後,睡著了。
第二十三章 九月初的北京卤煮
李以诚睡到隔天中午,醒来後在桌上看到杨肖文留的纸条,说他去公司,六点下班後再一起去吃饭。这是李以诚第一次看到杨肖文的字,果然锐利沉稳,笔划清楚没牵丝,字如其人。他把纸条收进背包里,出去找东西吃,然後回饭店继续睡觉。
多睡一点,明天杨肖文回台北後就没弹簧床了,睡饱了再去东北玩。他想著,然後把脸在柔软的枕头上磨蹭两下,又睡著了。
过去两个月,李以诚睡的都是青年旅舍最便宜的多人间木板床,有时味道怪异,有时人多吵杂,虽然身体慢慢调整成适合旅行的状态,但底层还是积压了许多疲累,所以一碰到饭店里的弹簧床,他就陷入雷打不动的冬眠状态。
再次醒过来时,李以诚看见杨肖文坐在窗边入神的看著书。这场景跟医院那天还真是一模一样啊。他在心里叹口气。不过现在我两只眼睛都是雪亮的哼哼哼。
他伸了个懒腰,翻身在床上滚两圈。
「醒啦。」杨肖文放下书走过来,伸手就狠狠的抱住了李以诚,委屈的说:「昨天没抱到你就睡著了。」说完用头蹭了蹭,活像李以诚这几天在草原上看到的牧羊犬。
唉我只是说要给你机会没说要跟你交往啊这位大哥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一位亲爱的你没有意识到你是小三吗…「我饿了。」李以诚伸手摸了摸杨肖文的头,说:「我们去王府井吃东西吧。」
李以诚熟门熟路的带著杨肖文坐地铁到王府井,九月初的北京有微闷的风,两人并肩往小吃街的方向走,走到小吃街牌楼前面靠近步行街的地方时,李以诚突然停下说:「那时我停在这里看地图,想找东华门夜市,雪就落下来,掉在地图上,我还想这是什麽,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雪。」
那时他举起手臂看著细细的雪落在他的羽绒衣上,激动的傻笑,然後在雪中继续朝著东华门的方向往前走。
「我在里面的一个卤煮摊子前。」杨肖文往小吃街里面指,於是两人往小吃街里面走。
李以诚在心里算著步子。
「就这家。」杨肖文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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