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瞥见正快速往这边移动的人,司马师率先打破了沉默,“就别无恙啊,大鸿胪。”
顺着他眼神飘忽了一下的方向看了看,夏侯玄倏地一笑,略显轻慢地回道:“托卫将军的福。”说完,抬脚上殿,不见半分拖沓。
太初不愧是太初啊,司马师想,他身处窘境的从容与五位被历经的风雨砥砺得愈发鲜明,即便身为敌手,也不禁要为之一叹。
“阿兄!”急急忙忙停在司马师身侧,司马昭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夏侯玄已然走开了,再看他兄长,更不像是与前者有过争执的样子,他只好支吾着把就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目光转到气喘吁吁的兄弟身上,司马师觉得有点好笑,但同时心里仿佛又压抑着一股无名之火。上下打量了司马昭一番,他似笑非笑地做出了回应,“怎么?如此行色匆匆,难不成是怕为兄杀人于殿前?”
司马昭想要否认,可根本做不到,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已开始习惯性地用带有恶意的想法去忖度兄长的心思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赶过来的动机是什么,阻止司马师与夏侯玄发生正面冲突?抑或是担心司马师单方面发难?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司马昭感到罪恶。别开脸避免直视司马师好像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他最终岔开了话题,“走吧,早朝的时辰到了。”
见状,司马师亦不复多言,跟着他一起进到了殿内。
早朝上,曹芳依旧和从前一样没有多少干劲,加上少了曹爽这座压在头上的大山和司马懿的督促,他就愈发的无所顾忌,开始处处流露出一种散漫之态,受完臣子的跪拜之礼后,一句“有事奏报,无事退朝”便把满朝文武打发了。
待到曹芳的身影消失在殿后,司马师把脸转向空下来的龙椅,眼底划过了一点独特的光彩,转瞬即逝,可总有敏锐的人能够靠着特殊的本领或者说是对故旧的了解而抓捕到蛛丝马迹。所以,司马师在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看后,便不着痕迹且平稳地将视线过渡到了别处,就好像刚才那一眼并非刻意的注目,只是他一个不经意的停顿。然后,他找到了那道让他顿生警惕的目光来源。
纷杂声随着人群远去,殿内转眼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司马师望着夏侯玄湮没在人潮中的背影,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刀锋似的细线。他不明白那个人了然并含有莫名笑意地眉眼代表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很明确,他正因这仿佛挥之不去的嘲弄般的存在而不安,即使他未曾从夏侯玄的眼神里解读出分毫恶意,但那种扑朔迷离,无法掌控的态度却令司马师深感厌恶。他无法预料往后的日子里情况是否会向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故而他赶在萌生事端前扼杀一切苗头。
“仅仅因为对一个人不放心就要伤害他,这是什么道理?阿兄。”司马昭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空旷的大殿上显得格外寥落,他最后的那声低唤很轻很缓,如咏叹般透出无限的疲惫和迷惘。
殿上已经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了,司马师一身冷冽地回头看向他,并不为他鲜少表露出的忧伤神情动摇,仍是操着一口波澜不惊的语气道:“防患未然,永绝后患,就是道理。”
“哈,哈哈。”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说法似的,司马昭忍不住笑出声来。如同躲避野外的毒虫般,他小心地绕开他的兄长慢慢向殿门口退去,“你的道理,你的道理就是除掉所有你认为有威胁的人?哪怕那个人什么都没做?”
听出他言辞间浓重的怀疑和讽刺,司马师不适地蹙了下眉,但还是给出了笃定的回答,“是。”
“好,很好,很好。”自言自语着,司马昭的后背已经碰到了殿门,于是不得不停下来靠在上面。狠狠吸了口气,极力想要控制住内心恣肆疯长的失望、恐惧与愤怒,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接下来的话,“那是不是有朝一日你也会怀疑到我头上,在我身上施展你的那些毒辣手段?啊?”
闻言,司马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周身释放出强烈的低压。
看着他一语不发地迈开步子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司马昭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开来,很细微的动作而且马上就被他自己遏止了。眼看司马师步步逼近,压力也随之逼仄而来,司马昭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他为自己的畏缩感到恼火,偏偏毫无办法,唯有用怒吼虚张声势,“你说啊!是不是?”
在快要贴到他的身体时停下了脚步,司马师抬手扣上了他的侧颈,力道极重。像是一匹被触怒的孤狼势必会展露出自己的獠牙一样,司马师赤红着双目,近乎凶狠地一字一顿道:“想知道的话,你大可亲身试试。”
紧绷着全身的筋肉,司马昭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那面目森冷的人,心里仿佛漏了个巨大的空洞,正凉飕飕的灌着风。剧烈的心理波动夺去了他思考的能力,让他无法体察出他兄长声音里隐微的颤抖下所藏匿的痛苦。颈项上的钳制带来令人不悦的酸痛,司马昭捉住那只手毫不客气地甩开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拉回了他的一丝理智,他扫了眼数十步外正往这边来的一行宫人,终是没再与司马师继续争执,留下一声冷哼便径自转身向殿前阶下走去。
不断上涌的血气带来一阵晕眩,司马师不得不用一只手撑住殿门以稳住身形,而他的喘息听起来更是有些不正常的粗糙。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司马师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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