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弘把弟弟拉扯着抱了起来,小傻子咿咿呀呀把烂泥巴蹭了两个人满身,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这情如火,蹭地二人心也如火。
☆、(二十)
呼延濒第二天早晨醒来,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心中正暗暗纳闷,一抬手就碰到了个什么东西,他举起来凑近了看,兀自不敢相信,摸了半天,却摸出了自己藏了多年的心事。
是两个小泥人,手拉着手在一起,并没有多精致,但颜色考究,明显是下了一番功夫。多少年前,他也有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那是他哥哥送他的,他喜欢的疯了,天天拿在手里,晚上也不甘愿放下。
后来就掉了色,脏脏的,被他包在手帕里收了起来,有时候被爹爹数落了或是跟哥哥吵了嘴,就拿出来看看,心里一下子就亮堂了。好像看了这两个小人在一起,这人世沧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再后来,哥哥订了亲事,他气得冲回屋子,翻出来摔了个粉粹,却捧着一地的土渣滓哭了一夜,以为什么都过去了。
没想到,今天又回到了自己手里,完璧归赵。只不过,这东西碎了可以重做,心要是碎了,这还能换一个新的不成。
呼延濒摸着这两个小泥人,就像摸着他自己的心。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他终于哭了起来。自从他离开了家,好像再也没哭过了吧。
鼻涕眼泪什么的苦肉计,是留给爱他疼他的人看的,被不相干的人看了去,只是惹人取笑罢了。他呼延小爷有自己的小骨气,这冷粥冷饭能吃,冷言冷语难听。他是敢想敢做的小太爷,犯不着那自己的脊梁骨当别人的下酒菜。
不过今天,这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对于那个相知相爱的人,什么都介怀,到了最后,却什么都能原谅。
他哭着哭着,就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这怀抱熟悉的很,有点严厉却掩不住温柔,好像带了指责却永远不会离开。不是陈九,九哥也抱他,却抱地讨巧,拿捏在他胸口,总惹得人身上痒,以为他是有意的调戏。
这个怀抱却抱的结结实实,能让他把混身的力道都泄了,扎扎实实的倒进去,一直以为失去了,却从来都在这里怀抱,是他哥哥的。
在这个一直为他留着,只属于他的地方,呼延濒哭了个一塌糊涂,把什么不甘不愿都忘了。
他抬起头,又是嚎又是叫,半晌含含糊糊吐出一个字,“哥。。。”
小傻子说话了,半年了,这家伙除了撒尿淌口水没干过什么人事,半年了,他终于喊了一句哥。
呼延弘像是有点震动了,却也不太吃惊,缓缓笑了,“小濒。。。”
“哥。。我。。。。”
呼延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腾出功夫琢磨到底该怎么圆这个谎,自己那点糊涂心思,该怎么解释才能保住面子不丢人。
难为死他了,他绞尽脑汁想不出,这装傻半年多,成天泡在屎尿堆里,到底是为了点什么呢。
“没事了。。。小濒,哥哥都明白。。。”
“呜呜呜。。。。”
你明白?你明白个鬼!你明白你已经被小爷卖地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么,你明白你的小命早攥在别人手里了么,你明白小爷现在悔得连肠子都青了么。你丫什么都不明白!
又嚎了半晌,呼延小爷才憋出一句话来。
“哥,你快跑吧。。。”
呼延弘却笑了,他托起了弟弟的脸,
“我跑个什么,我的弟弟在这儿呢,我的家都在这儿呢,跑个什么。”
呼延濒过了心里的结,突然觉得一刻都等不了了。
“没功夫磨叽了,哥,你贩私盐的事衙门全都知道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啊。。。我不跑。。。”
“啊?”
“呵。。。你那天一下我腰上的钥匙我就明白了,这些日子就疑心你这小东西是装的,结果。。。还真是。。。”
“你。。。那你。。。”
呼延弘这时候倒淡定的很。
“是啊,我明白,我明白那册子是个凭证,这几年川陕市面上的私盐有一半都经了呼延家的手,这交到了衙门口,天大的本事都翻不了案。。。”
“。。。不过,那些都是我的私帐,条条目目都出在我的名下,小濒,出事抓的是我一个人。我们呼延家家大业大,与衙门口里上上下下多少人都有牵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一下子是不敢连根拔的。。。”
“你胡说个什么,谁管呼延家怎么样,小爷说的是你,你啊你,你被抓住了就是个死,快跑啊。。。真来不及了。。。。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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