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嘉俯身揽住他的肩膀,“你别忘记,他是我的父皇。他不在了,最难过的是我。”
余瑾恸哭失声。
周博离开了许久之后的第一次。
☆、【拾肆】
之后的一天是余瑾一生中过得最艰难的一天。
周元嘉听从了他的建议,到了天黑时分,才把兵部尚书和那几个附议的大臣的人头送到京城三十里外的樊军营内,意在告诉樊龙腾:咱们还是开打吧。
樊龙腾果然震怒,下令全军整装,第二天拂晓时分攻城。
然而有件事情改变了樊龙腾的计划。
——他手下的兵士在暮色中射下了几只信鸽。这些鸽子的脚上,无一不绑着周元嘉调动各地兵马进京勤王的命令。
樊龙腾心知京城城墙坚固,粮草充足,虽然里面只有三万兵马驻守,但如果他们坚壁清野,拒守不出,撑个十天半个月的没问题。等外援一到,便可里应外合,他的皇帝梦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决定连夜出发,围城突袭。料想京城内必然已经人心慌乱,防备疏松,他十万大军一鼓作气冲上去,必能一举攻下京城。
樊龙腾只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就把全营的士兵都集结起来,并许下诺言:一旦起事成功,所有人都赏银千两,加官进爵。
樊龙腾筹备已久,士兵们也都精神振奋。他亲自骑马率领大军向离樊营最近的朱雀门开拔。本以为一路过去绝不会遇敌,谁知才走了几里路,竟然看到一队兵士列手持火把队候在路上,为首的竟是个手持长剑的白裘书生。
他认出来了,那是新任的兵部尚书余瑾。
樊龙腾禁不住仰天长笑。书生上阵,周元嘉这不是白白地把京城拱手送到他跟前么?他笑完了,得意洋洋地说:“余瑾!本帅手下不杀无用之人,你现在就带人投靠了本帅,本将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余瑾策马后退,惊慌失措地大喊:“撤!快撤!”数百人齐齐转身,一眨眼就逃出去一箭地远。樊龙腾打马追上:“走!咱们就先拿那个小白脸祭旗!”
身边有人提醒他:“大帅,当心有诈!”
樊龙腾笑说:“有诈又何妨,几个跳梁小丑,能耐我何?追!”
大军黑压压地巡着余瑾逃去的踪迹全速追赶。人影幢幢中,只见余瑾那雪色的白裘在火光下若隐若现。樊龙腾追得心焦,索性自己拉起弓,搭上箭,一箭朝余瑾射去。
放了箭,余瑾却不见了踪影。前方探子回报:“禀大帅,他们从前面的一个村子里穿过去了!”
樊龙腾点点头:“继续追!”
前面的村庄倒是个大庄子,一条路贯通东西,是由樊营到京城的必经之地。樊龙腾率大军长驱直入。待得要出村时,前方忽然一阵火光冲天,身后的队伍中爆出声声人马的惨叫。
出村的路口竟然被一道厚厚的火墙栏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马匹受惊回奔,顿时把整齐的队伍冲得四散。正当樊龙腾怒吼着要士兵们镇定迎敌时,忽然有无数点着火的箭从路边村舍的墙洞中射出。散落漫天火雨。樊军本来就是整整齐齐地列队前行的,那些箭一射一个准。再加上庄中的路面上铺着厚厚的稻草,火箭落下点燃稻草,整条路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片火海。樊军人仰马翻,队伍也全乱了。
当樊军的士兵们想要突围而出时,他们才猛然发觉——庄内所有的巷道都早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而堵着路的东西,是一堆堆浇了火油的柴禾。
樊军死伤数千。当樊龙腾在左右护卫下左冲右突,好不容易从一片火海中冲出来时,却连一个禁军的影子都没见着。
樊龙腾大怒,纠集余部,直奔朱雀门。他们在路上一路小心,却没再遇见偷袭的禁军。等到朱雀门下时,才惊奇地发现,整座个京城的城墙上竟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冰;就连城墙下的地面上也覆着厚厚的冰。攻城的步兵还没走到城墙跟前,就已经跌得东歪西倒。
他们不得不用刀剑先劈开地上的冰层再向前。可是当他们好不容易到了城墙跟前时,却又立刻乱成了一团。
原来城墙上源源不断地有利箭射下。利箭中竟然还夹杂着冰冷的水珠,城边更是有瓢泼大雨般的冷水兜头泼下。此时正值隆冬,水泼到哪儿都会迅速地结冰。兵士们穿着厚厚的铠甲再给冷水一浇,登时冻得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往后跑。樊龙腾怒吼着连杀了几个后退的士兵,他们才又百般不情愿地继续往城头射箭,架起云梯爬城。可是那城墙上冻着的冰滑不溜手,一粘上还要冻掉一层皮,谁敢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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