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秦百川通常都没睡着,听着母亲细微的叹息,他也在失眠。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取向。
一开始他不愿意承认,不肯接受,强迫自己去喜欢女生。
后来他发现这都是徒劳的,生来如此,怎么可能扭转?
他接受了自己喜欢这个男生这个事实,但他不敢去喜欢谁,他怕会伤害母亲,也怕会像父亲那样,在未来的人生里伤害到其他人。
在他的认知里,他的取向是有罪的。
初高中那几年他过得格外难熬,他强迫自己不跟人多接触,甚至交谈都不冷不热,不去观察别人,这样也就不会对谁动心。
然而还是没躲过去,有人喜欢上他了,那个人就是何其。
秦百川虽然一直封闭自己,但是并不迟钝,两个人的座位只隔了一条走道,何其追随他的目光就像有温度一样,一天比一天烫。
秦百川想尽办法,一次次不着痕迹地推开何其,甚至有时候,他能被自己言语中的冷淡吓一跳。
一旦固执起来,秦百川才发现,原来他也可以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龟缩在自己的壳里,与其说是为了不伤害别人,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怕受伤害——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是高三那年了。
高三给人的压力特别大,班里氛围不好,人人都像活在火.药桶里,秦百川疲劳又孤独,忍不住回想起初三时那个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他的何其。
被他冷漠以待的时候,何其露出的那种黯然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在秦百川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说到底,我还是伤害了别人,秦百川想,逃避和冷漠也是伤害。
满18岁那天,他去给自己改了名字,秦百川,海纳百川,首先要学会容纳自己,才能不伤害别人。
从此,我是谁,我就做谁,有人爱我,我就爱他。
接纳自己很难一蹴而就,秦百川跌跌撞撞地尝试了十年,谈过两次恋爱,可惜都因为他太胆怯,没能修成正果。
他表面的性格变了,越来越嘻嘻哈哈,旁人都觉得他乐观,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还在画地为牢,根本就没走出来几步。
姥姥和母亲早早地走了,姐姐结婚了,秦百川还守在这个家里,他越来越想要家人,但他还是不敢主动去寻找,只敢站在原地等着,希望有一天,能再等到一个像何其那样的人……
没几年,他等来了楚楚,又没几年,他等来了何其。
重新遇见何其那天,秦百川在诊室里坐着,看到挂号系统里跳出来的那个名字:何其。
他整个人一震,转身望着门口,何其走进来的时候,他又无法确定了,毕竟十几年过去,何其的变化太大了。
何其没认出他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犹犹豫豫了好几天,才终于下了决心,问何其初中是在哪上的。
他曾经伤害过何其,现在他想做点什么,补回来,
谈恋爱可能指望不上了,何其现在都不太记得初中的事了,秦百川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多拉着他出去走走,散散心,让他别再那么消极,身体恢复得能快一点。
以及,有机会的话,向他道个歉。
过去的我太自私了,伤害了你,对不起。
道歉的话没能说出来,秦百川倒也不急,毕竟来日方长,何其现在不反感他,还挺喜欢楚楚的。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里,看到楚楚和何其都趴在桌上睡着了,心里突然就一软。
他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可能就是眼前这样了。
他也知道何其现在对他没有那份感情,但他还是被一时的妄想蒙了眼,何其睡脸沉静,像个孩子,像在等他。
他俯身,在何其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就一下,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萌芽了。
短时间内他还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他现在对何其的感觉特别复杂,有歉疚,有欣赏,也有牵挂。
过去的事情还梗在他心里没解开,新的感情就在猛长了,秦百川又有点退缩,想慢慢来。
好在何其拿捏得好分寸,不回避也不说破。
秦百川想,这事不能急,让我一步一步来。
午休时他给何其发了微信:今晚我值班,能麻烦你去接一下楚楚吗?
何其:好。
下午六点,何其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天气越来越暖和,楚楚穿上了小裙子,走在一队孩子中间,看到何其就挥着手喊:“何叔何叔!”
何其也朝她挥挥手。
回到满庭园,何其找出一把钥匙:“看,你爸爸把你家钥匙给我啦。”
秦楚楚:“哦~”
何其不明白她那个有点老谋深算的表情,困惑地打开门进屋,突然听见洗手间里有动静。
里面的人也听见门响了,走了出来:“百川?”
何其不禁诧异,眼前这个女人一头短发,长得……很像秦百川。
秦楚楚鞋都没换,跑过去抱大腿:“妈妈!!”
何其明白了,这是秦百川的姐姐回来了。
对方也不见外,开门见山道:“哎呀,不好意思,我以为是百川回来了。你是……百川的男朋友?”
“啊???我……”何其当即红了脸,“我不是,我是百川的同学,住得挺近的,来帮他接一下楚楚。”
对方也知道自己问得太冒失了,赶紧过来握手:“抱歉啊,百川一直没个伴,我惦记的……我是百川的姐姐,我叫秦湘。”
何其就也笑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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