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的眉毛撇成八字形。她並不是個情緒化的女人,挑剔菜色是她唯一的雷區。就為了這個,我們吵過很多次。
“我做的東西味道有那麼淡?明明仔細嘗過了啊……”
“抱歉,我好像說成習慣了。沒事,不加醬油也很好吃,沒問題的。”
訂婚以來,同樣的對話發生過多少次了呢。
我半是真心地覺得抱歉。桃子的廚藝其實很好,而且還特地到我家裡幫我做飯。即使我沒有惡意,沒嘗過就往做好的菜裡加醬油,做飯的人心裡不會好過。
可是另一半心裡卻覺得——那又怎樣,隨我加嘛。
我喜歡吃得鹹一些。桃子因為父母都是關西人,會做清淡精緻的菜色,但拿來下飯就有點不夠味了。
“無所謂,你加醬油好了。”
“喂,別鬧脾氣啊,都說對不起了。”
這時候可不能說“那我不客氣了”然後猛倒醬油。這些我還是明白的。結婚就是不同文化間的磨合。
我沒有加醬油,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桃子的表情隨即放鬆下來。對對,就要這種平靜的表情。兩個人在這麼小的公寓裡對彼此生悶氣,只會徒增疲倦。我心情好的時候,即使她鬧脾氣也還算可愛,但不能總是這樣。輕微的忍讓是不吵架的秘訣。再說了,味道重的飯菜公司食堂裡要多少有多少。
“呐,真的不能去看房子嗎?”
聲音小心翼翼的,卻似乎還沒有放棄。我仍然苦笑著,有種要敗給她的預感。
嬌小的桃子身高不足一米六,身材也很苗條可愛。雖然比我大一歲,已經年紀不小了,卻仍然和“惹人憐愛”這個詞十分相襯。而我個子比較高,走在一起的時候聊天都有點費勁。
“難得有個禮拜天,順便兜兜風嘛,好不好?”
她這樣說著看向我,那雙眼睛又大又水靈,令人印象深刻。桃子的長相非常合我的胃口,不過要是直髪就更好了。我曾經有意無意地提起過這件事,卻被她以直的太無趣為理由一口回絕。
“唔……只是看看哦。就算你當場哭天喊地也不會買哦。”
“什麼嘛,人家說不定會一頭趴到地上大哭。”
“那就穿超短裙來吧。”
桃子半開玩笑地說,我也用玩笑回答。把難得的休息日耗在看根本不會買的房子上,實在很鬱悶,不過也許比被她拉去逛街強點。
“笨蛋,我都二十八歲了,才不會穿那種東西。”
“是嗎?我倒是覺得你還挺適合的。”
桃子又念了句“笨蛋”,然後羞澀地笑了。
那張幸福的笑臉讓我感到安心。我們在大學時代的朋友介紹下開始交往以來,馬上就要兩年了。這個正月,我打算帶她回我的北海道老家。
婚禮定在來年5月。性格保守的桃子說要舉辦會費制的酒席婚禮。本來北海道的婚禮就以會費制居多,我的父母也已經同意了。
一切都很順利。
明明很順利——偶爾,我會突然想到,這樣就好了嗎?
一定是因為那個,男人也會有所謂的婚前憂鬱。當初戀愛時的熱度確實已經冷卻,不過桃子會是個事業家庭兩不誤的賢妻吧。我們會一起變老,坐在簷廊上喝茶,變成感情融洽的老頭子老太婆吧。
雖然結婚yù_wàng強烈的人是桃子,但我也並非不願意。工作越來越忙,也漸漸失去學生時代的體力,離三十歲越來越近。能毫無牽掛地玩樂的男性朋友也逐漸安定下來,數量越來越少。
我並不是能獨自生活下去的那種男人。
我有點受不住寂寞,想要個實在的歸宿。一個能得到安寧的地方。
也有觀點把這稱作“逃進婚姻”。但我認為,一個人想要確保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並沒有錯。無論是誰,都想要安定。或許去年在札幌的父親因為高血壓而病倒也是一大原因,所幸他沒有大礙。
“那就這個禮拜六去吧,好像已經可以看現房了。”
桃子一邊沖泡飯後的烘焙茶一邊說。
嘴上說著“是嗎”,我其實想喝的是咖啡,不過沒有說出口。
週六,由於前一天去喝了酒,我徹底睡過了頭。
我慌忙套上昨晚隨手脫在一旁的毛衣,穿上燈芯絨長褲,抓起上衣就出了門。吐著白氣向車站跑去,途中覺得還是打個電話比較好,我沖進電話亭打了電話,被剛要出門的桃子取笑說“你又睡過頭了”。看她好像心情還不錯,我總算放心了。
桃子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女人,首先自己就從不遲到。而我一到休息日就會懈怠下來,約會三次裡有一次會遲到。連續第三次遲到那回,桃子的表情不再平靜,我就這樣在約好的咖啡廳裡整整挨了兩個小時的訓。
我們要看的公寓離桃子住的地方更近。她說先過去等我,可要是她自個兒一激動說要買就麻煩了。我再次向車站跑去。
在新宿換乘,坐中央線直到武藏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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