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果然不行。
只要和阿縞在一起,我總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我和阿縞不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還會對阿縞產生yù_wàng。眼下我就特別想吻他,想抱住他陽剛味十足的脖子,明明阿縞已經有了那麼漂亮的未婚妻。
“那智,你媽媽怎麼樣了?”
“唔……”
這個話題我不太想提。
我已經多年沒有和母親見過面,也不想見面。媽媽挨父親打的時候真的很可憐,所以我也用身體保護著她。這件事阿縞很清楚。保健室裡,阿縞總是用濕毛巾幫我敷被踢出淤青的後背。
“她後來結過一次婚,但是處得不太好。”
“是麼……”
冷靜思考一下,就明白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沒有男人運的女人——甚或是不會挑男人的女人,我的母親正是那種人。
告別了酗酒成性的暴力丈夫,第二個男人乍看之下是位嚴肅的高中老師,人前人後卻反差巨大。我的父親是個沒有酒壯膽就連欺負妻兒都不敢的窩囊廢,而這個男人即使不沾酒,翻臉也像翻書一樣。他也是二婚,沒有孩子。住在一起才三天,我就搞不明白為什麼母親會挑上這麼一個男人了。在外表現無可挑剔,在家就變得喜怒無常,只要在單位——也就是學校——有什麼不順心,就會對母親做的飯菜破口大駡:“這玩意怎麼能吃!喂狗的都比這個強。”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家門。母親看著男人的背影,對我解釋說:
“當老師實在不容易……”
“是啊。”我只能這樣回答。
為什麼不能找個稍微好點的男人呢——我說不出口。
住進新家一個月之後,男人突然對我說:
“你那虎牙真難看,去拔了吧。”
連媽媽都嚇了一跳。我確實有虎牙,可是只有笑起來才能看到一點點而已,哪怕在牙科檢查的時候,醫生也只是說只要不長蛀牙就沒問題。
“可是,我聽說隨便拔牙對身體不太好……”
媽媽委婉地反駁,男人卻看著報紙,,頭也不抬地重複道:
“去拔了吧,太難看了。第一,不夠理性。”
我沒有說話,回到他安排給我的房間裡。我可以反抗的。新爸爸身材削瘦戴著眼鏡,一看就是老師的樣子。雖然我並沒有壯實的身體,但真的鉚起來應該能打個平手。開什麼玩笑?不夠理性?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三流私立高中的破老師來說我了——我還是可以像這樣反抗他的。
但我並沒有那樣做,乖乖地拔了虎牙。
與其說是顧及媽媽的立場……不如說是嫌麻煩。我懶得和那個男人糾纏。我在新的高中裡只能交到酒肉朋友,他們拉我去理應充滿刺激的大城市,卻完全沒能讓我興奮起來。我甚至懶得為這種無聊的日常生活生氣。
我就像漂在一灘死水表面上的葉子。
無處可去,晃晃悠悠地,慢慢枯萎……
看看鏡子裡拔掉虎牙的自己,那張臉好像變得冷淡了許多。
“沒有住在一起?”
阿縞問。我曖昧地笑了:
“嗯……處得不太好。”
媽媽需要一個理由,來解釋為什麼自己從來都過不上舒心的日子。她並不認為是自己選錯了人,而是在別人身上尋找原因。我正是送上門的靶子。原來,她和那個男人分手可能是因為我是同性戀這件事曝光了。——我不認為這是唯一的原因,但它是導火索吧。
但是,我不能忍受媽媽把無法和父親在一起都怪到我頭上。
結果,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和母親決裂了。之後,會關心我的只剩下外婆一個人,去年她也去世了。
……我不想對阿縞說這些。被阿縞同情,我會痛苦。
“那工作呢?”
語氣變得更開朗了一點,阿縞問。
他總會很快明白什麼是我不想講、不想被人問起的事情,這一點和從前一樣。看著他長長的手指拿出香菸,叼在嘴裡,我幾乎要入迷了。
“嗯,很有意思。觀察那些找房的人,就能看出他們的人生觀。”
“人生觀?不是人生規劃麼?”
“能感覺到比人生規劃更深層的東西,你看,大家都在理想目標與價格之間尋找平衡不是嗎?哪些地方可以讓步,哪些不能,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選擇……值得玩味。”
不管怎麼說,房子是筆大開銷,每個人都會認真對待。看房的過程中吵起架來的年輕夫妻並不少見。而結婚有了一定年頭的夫妻則懂得彼此讓步。當買房的決定權握在妻子手中,丈夫作出一定的讓步,時不時悄悄地跟我商量,要我從中平衡雙方意見,這樣的事也常有。他知道自己要是直接說出來,要麼會被無視,要麼會吵起來。
“那你的人生觀是什麼?如果讓你選,你想住什麼樣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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