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尘埃落定,禾后寒便急着要回通州连谷山,崇渊已离朝两个多月,这一晃都到四月份了,初夏渐起的暑气让禾后寒难免心怀惴惴,焦躁不安。
江盛一直分心注意着禾后寒这边儿,此时和一大帮前辈们搅在一起,忙着处理杂七杂八的后事,竟也有精力揣摩禾后寒的心思,这一看禾后寒急着要走,连忙抽身过来道:“瑞声……”
禾后寒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断肠轻唤,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过回身时还是镇定自若,江盛如今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即便此人脸皮极厚得寸进尺,他也不好再翻脸,只好摆出副谦逊的神态,问道:“属下有要事需先行,门主可还有何事?”
江盛是知情人,自然不会阻拦,这会儿他一双眼盈盈然的,不笑也含情,欲语还休半晌才道:“无事,瑞声你……一路小心。”
禾后寒不再言语,点了点头,不再同江盛客套,回身向着葛长天的方向遥遥一拜。
葛长天早已平静下来,那颗人头也不知被他扔到了哪去,这时他瞧见禾后寒的动作,森然一笑,缓步走了过来。
禾后寒转身又对江盛鞠了一躬,江盛这次尽心尽力,葛长天手上那威力惊人的玄铁球也是托江盛寻得的。
细想起来,事情发展至此如此顺利,每一步每一件事儿都有江盛的功劳。禾后寒脑子里冒出个荒谬的念头,百年前江南一代名妓一夜千金,他那一夜是否可以说换来了江盛尽心尽力,继而保住了舜朝的安宁?这个念头匪夷所思,颇有些天雷滚滚的震撼,禾后寒只觉汗毛倒竖,四月的晴爽天儿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幸好他眼前还摆着一件急事,这让他赶紧抛开了那怪念头没钻进一个死胡同,同他师叔葛长天踏上了赶往通州连谷山的路。
禾后寒忘了一件事,不过,那对他而言,也算不上是件事儿。
他怎么知道常思那姑娘坐在客栈,是为了等着见他,等着同他一起回城的。
丞相有何欢(下)
在禾后寒与葛长天快马加鞭向通州赶去时,崇渊正同青山大师在连谷山川中最大的一处小瀑布边上坐着。
一个月的风雨兼程,一个月的山中岁月,让十三岁的崇渊眼里丁点的犹豫也散去了,青山大师眼神不知飘到了哪里,这时突然开口道:“你在想些什么?”
崇渊回道:“他该启程了。”
青山哦了声,“你如何得知?”
崇渊笑道:“青山大师何必明知故问,每日上山送信的人不都是多亏青山大师肯放行才能上来?”
青山大师点了点头,“不错。但滨州距此地相隔甚远,即便你有千里马,往来也需数日,你又如何猜得几日后之事?”
崇渊轻叹道:“朕真是想不明白,青山大师为何总是在试探朕?”
青山大师摇了摇头道:“老夫并没有试探你,而是在了解你。”
崇渊目光一凝,又一点一点化开,漫不经心地问道:“却不知青山大师为何对朕这般好奇?”
青山大师把松散的衣服领子提了提,悠悠地道:“老夫的爱徒给你当臣子,朝堂之上风云莫测,老夫难免挂心。”
崇渊似是笑了一笑,缓缓接道:“朕十分羡慕你们师徒的情谊。”
青山大师表面看起来散漫不羁,其实却比禾后寒要看得透彻清楚,想的东西也更为长远,打从禾后寒被封为丞相的那刻起,青山大师就开始有些担忧,他大徒弟赵明远——是边关大将军荣嘉禄,小徒弟一步登天做了丞相,他对这当今世上的天子自然要多虑。这一个月来,青山大师不断试探,总算大半确定这小皇帝怕是还不知道他手下两个官员的另一层关系。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崇渊的疏忽,早在月前他第一次看见那黄毛鸟儿的时候,就动了叫探子彻查青山大师的念头。但当时禾后寒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意思,接着禾后寒就非常明显地表现出了不悦。这让崇渊有了些顾虑,他并不愿因这件事同禾后寒之间有了嫌隙,于情于理,与公与私,他都不愿意也不该。
正是崇渊这一小退步,让青山大师做出了一个决定。
青山大师领着崇渊,在山里转了几个弯,就到了个极大的山洞口,他下脚步,悠哉地对崇渊道:“老夫进去拿一样东西,你可否想进来瞧瞧?”
这洞口在瀑布后边,崇渊站在一旁,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袍沿下摆,他的神情让人觉得有一点期待似的,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但崇渊略作思索,道:“朕就在外边等罢。”
青山大师不做勉强,不多时,就见他手里提溜个古铜色鞘身的长剑出来了。
那东西看起来有点旧了,样子拙朴大方,长度较常见的剑要多出一掌的距离,足有四五尺长。
崇渊认出了那长剑,有那么一刹那,他的血液似乎从他身体里消失了,整个心神里充满了不知名的敬畏。
青山大师掂着那剑,往前一扔,崇渊不用他再多说,伸手就接住了那剑。他并没急着抽出剑身,只是用拇指在鞘身上的图腾摸了摸,触手温热,全不似寻常金属的冷硬。
崇渊心中狂喜,但面上不露分毫,眼睫凝住在和缓的眼睛上,显得冷静至极。
青山大师道:“想必不用老夫多说你也认出来了,这宝贝本就是你皇家的东西,机缘巧合到了老夫手里,如今便物归原主罢。”
崇渊将剑身抽出来,剑身是单薄的银色,极长的剑脊却是是铜黄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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