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般僵持着,终究还是魏夫子先醒过来,他轻咳了一声对着楚青岫道:“你既然来了就是我的学生,你昨日的那个问题我还没与你细说……这样吧,一会儿等上完了课,我再同你细细讲解可好?”
楚青岫见他这般贴心哪里还有说不好的,满心欢喜地应了,连道了几声谢还嫌不够。魏夫子看着他的眼神愈发的柔和,竟侧过身来又问了他些问题。例如,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
楚青岫眼神一黯,“学生是个孤儿,现在拜在武林盟主门下。”
魏夫子听到他是“孤儿”时,眼神竟然骤然一亮,当然那光芒转瞬即逝才没人看到。他随手拿起楚青岫交给林重楼带来的纸条,看了看,说:“看你的字迹,似乎习的是楷体?”
楚青岫说“是”又道近日刚刚临完了欧阳询的九宫碑,正在临二王的小楷。
魏夫子含笑点了点头,说了声“孺子可教”便让楚青岫和已经等得不耐烦地林重楼一起回座位上去了。
“青岫,”魏夫子忽然叫了他一声,楚青岫回过身,端端正正地问,“老师?”
魏夫子指着正中间第二排那张桌子道:“这张桌子没人,你就在那里吧。”
林重楼瞪大了眼睛——什么没人!只是今天那人没来!复哀怨地往自己和上官际阳的位置:左边第四个看了看,又看看身边人十分向往的神色,便松了楚青岫的手,说道:“师兄,那我过去了。”
楚青岫也有些不舍,便望向魏夫子。
魏夫子转过眼眸,闲闲地说一句:“时不我待,心无旁骛可成才也……”
早早晚晚楚青岫去学堂的事情都要被上官昊知道的那一天,只是楚青岫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就在楚青岫初次来拘书馆报道的这一天中午放学,上官盟主夫妇携手而来,名曰接孩子,实则探探儿子最近的学习情况。
上官昊进来的时候楚青岫正在魏夫子案前聆听受教。
“《逍遥游》中庄子以大比小,以大比更大。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魏夫子问道。
“学生以为:其一是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之意;其二是说,人当量力而行,切不可管中窥豹,有几分力便做几分力可行之事。”
魏夫子抚须的手微微一顿,“何以见得?”
楚青岫道:“蟪蛄不知春秋是因为他寿命短,根本就不会知道春秋几何,倘若他硬要说明春秋,那不就是虚言吗?”
魏夫子点了点头,先不急着反驳,而是反问:“那么,如果是你,你是蟪蛄,我今天要你说出春秋四季的变化你又该如何呢?”
楚青岫一愣,张了张口,皱着眉又闭上嘴。
“别慌,慢慢想,你定能想出来。”魏夫子温言徐徐道,眸中之光却目视着正前方。
楚青岫垂下头去,半响,再抬起头时,有些迟疑地说:“蟪蛄只能经历一季,倘若别的蟪蛄经历下一季,或是天上的鸟儿知晓也可……”
“此乃《劝学》中所讲到的,‘君子善假于物’。”魏夫子微笑答完,随即起身对来者二人拱手道:“上官盟主、上官夫人,别来无恙啊。”
楚青岫只是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垂着头如丧家之犬一般,那边上官夫人一招手把他跟小宠物一样招过去。
上官昊倒是没有刻意问起他,只是先问了上官际阳的的功课,随后才说道:“魏兄,你是怎么和和着小子认识的?”
上官昊的眼神没扫过来,楚青岫已然是惊悚万分。魏夫子笑道:“他呀,不过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我原也不认得他,不过听上官盟主的意思,你是认识?”捎带着觑了一眼上官夫人,“夫人也认识?”
这样空口的白话哪里会有人相信,只是碍于人前又不得不装成相信,上官昊愣愣看了缩头缩脑的楚青岫一眼,只觉得心中火愈加大了,便冷笑一声,“不过是我门下的一个废物弟子,三五年了都不见有个成气候的模样,故而没敢让他轻易下山见人。他可倒好,哼,偷偷下山怕不是第一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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