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继续道: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还是背地里听来的,上头吩咐就是不让我们知道。
紫鹃恨恨:这些人怎么这么心狠,宝玉,我看她赶明儿死了,你拿什么脸来见我!说到最后咬牙切齿,恨不成声。
正当这时,听得有人不阴不阳的唤:紫鹃姑娘。
两人看去,却是那园子里惯于作威作福的周妈妈,这时她来作甚?两人面面相觑,迎了出去。
那周妈妈却装模作样开口问:林姑娘怎样了?
紫鹃看向一边,周妈妈拦住继续道:刚才二奶奶跟老太太商量过了,那边要用你去使唤呢!
紫鹃听了这话,如果是个气球,早就炸了。紫鹃自是不去的,大骂一通,语毕,一个猛回头,那叫一贞烈!
那婆子歪嘴冷笑道:这话跟我说可以,我怎么回禀上头呢?
紫鹃真想一巴掌过去抽得她那歪嘴再也缩不回来,只是今宵多事,不想更添愁烦,厉声道:照直回禀去好了!说完又要走。那婆子拽住紫鹃的手臂,拉锯间俩大胸抖动,像是两头哆嗦的河马,她难得被如此冲撞,尖声道:什么?还得了?还得了?
什么得了不得了的!紫鹃扔开她的手,径直回了潇湘馆。那婆子倒也不敢闹上门去,只拽了旁边的雪雁往外面走,雪雁半推半就,跟出了院门。
紫鹃回房,林小姐照样不眠不休,端药不吃,送粥不理的,紫鹃又是一番劝慰。林小姐走到哪儿她细声劝到哪儿,偌大的一个潇湘馆走了个遍。她这么几年跟林小姐朝夕相对,还曾同塌而眠,林小姐诗织女红,琴棋书画那样不通?紫鹃越看越是风景,只可惜这风景像是终日笼罩着晨露曦雾,说不清看不明,握不住捕不牢,更加不好亲近,只觉得再近都是远的,可是越觉得远就越想近,原本,她比宝先生先遇见她。
那么,怎样才是最近的距离呢?
当同榻的时候,她觉得她们很近很近,但却又仿佛更远,梦一般,只消一合眼,林小姐就会消失,是不是要抱住才有踏实感呢?
于是,她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她,验证存在的真伪与质地。
这是不是可以更近?
林小姐只不听她的劝告,身着白袍,背披长发,在房里晃悠,像凄厉的女鬼。紫鹃向她剖陈这贾府的好,姐妹情亲,长辈疼爱……。林小姐听她念了一阵,突然回头怒道:休要再向我提这府里的好!这府里谁有知冷知热之情?
紫鹃劝了林小姐一阵,因为心知是违心话,越说越说没底气,本来正待不说,让其休息,听到林小姐这样反驳,不禁心下一梗:那我呢?这么多年待你难道却不是情?
生离死别人两散
此刻,荣禧堂内,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丫鬟成群,官员结对,道喜声,丝竹声,声声入耳。正厅下红烛高燃,烛泪灼灼。那声声欢情,随风送来,像是苍蝇叮在伤疤上,痒且疼。林小姐取出那天宝先生托晴雯送来的罗帕,细细摩挲。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罗帕上泪痕犹在,新痕叠旧痕,泪痕压墨痕,斑驳不清。其实这也不过是个屈辱的证据而已,就像宝先生那张出尘的脸,努力过却得不到,便永远是失败的证据,苏州素有“好强林”之称的林小姐越看越恨,揉在手里一阵乱扯,但两手发颤,一天粒米未尽,如何撕得动?不免又扑倒一阵痛哭。
以下省略500字,无外乎撕帕焚稿。大家都耳熟能详。
焚稿毕,林小姐心身俱伤,一下瘫倒在贵妃塌上,紫鹃扑过去长唤一声:姑娘——。失声痛哭,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林小姐大概挂了。
却看那边,大厅内笑语阵阵,红妆丫鬟手持花灯,鱼贯而入,春风得意意气风发的宝先生与头顶红盖头的新娘个人执大绸花的一端,施施而入,上至贾母下至小厮,都是笑意融融,宝先生更是顾盼神飞一步一笑,走得甚急,拉了新娘子一个小趔趄。引得众人掩嘴而笑。
时值深秋,风寒入脊,长空明月如霜,檐前铁马萧萧,馆外池水潋滟。水中,依稀有人影,白袍,黑发,掩面。像是拍恐怖片。往上一看,赫然是那扶柳弱质的林小姐,居然还没死!看来她求生yù_wàng还是蛮强烈的。林小姐手扶门框,西风劲急,风弄竹响,檐前铁马更是长鸣不绝。隐约有丝竹声,风送入耳,林小姐听得,悲愤郁积,只想痛骂,不料一口气没提上来,顺着门框滑倒在地,像是死了。紫鹃见得,再次嘶声长呼,再次扑倒痛哭,也不知这次是不是真死。
这边,拜了天地父母的小夫妻,进了洞房,一干女眷也悉数入内,准相公宝先生喜形于色,凑近坐在床上的新娘前,轻声问:林妹妹,林妹妹,身子好点儿了么?
新娘听了,搁在膝上攥着罗裙的手不免一紧,宝先生没瞧见,又说:你盖着这个东西做什么呢?我们何必用这些俗套呢?说罢便要掀盖头,新娘听了整个人一缩。凤姐见了,便走上前去,唤道:宝兄弟。
那凤姐料到今日定是宾朋满座,自然卯足了心思打扮,珠翠满头,金玉绕身。宝先生看向她,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一棵摇钱树杵那儿,上面结满了金银首饰。定睛一看,哦,原来是凤姐呀,再一回头,原来贾母王夫人都在,此外还有不少丫鬟小厮。因此,只得乖乖收回了手,走开了去。
那凤姐又陪笑道:宝兄弟你怎么也不怕人笑话?怎么一点儿规矩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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