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演教土部能出多少人?”他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壮年男子都算上,最多六万。”罗蒙默默长出了口气:“屠摩罗这一动,至少有二十万兵。”
段斐容轻轻挣开季墨双手,随即颤巍巍从被扔在床脚的皮裘中取出一块墨玉牌——那罗蒙一见这牌,忙跪了下去,口呼:“天尊。”
“天尊神令在此,传我号令,结集所有勒巴忽境内土部男子。”他顿了一顿,缓缓出了口气,沉声道:“不记损失,无论如何都要将屠摩罗阻在玉岭关内。”
16 一心(上)
玉岭关扼勒巴忽通过玉蒙溪至大商唯一的通道。
玉岭关南北皆是戈壁沙漠,玉岭关以东大商已撤了十万守军,仅留三万由副将秦朝雍统帅。
这秦麓歌虽只三十出头,功名也只是个副将,却是大有来头:他父亲秦朝雍乃是上朝著名战将,云支河青王当时在北方驰骋无敌,却仅在当时方二十岁的秦朝雍手上吃了败仗。且当时秦朝雍只是一个小小千总,上头的将军被河青王打得落花流水而逃,秦麓歌领着三千余残兵大败河青王手下二万人,竟守住了北麓山整整三个月。而这秦麓歌打仗时颇有其父奇重之风,尤善守城。
以段斐容计算,玉岭关内用天演教土部的兵力去挡。他对罗蒙说的是能抗住半月就算成功。可季墨却心知,段斐容此举是破釜沉舟,六万人抗屠摩罗的二十万人,玉岭关内又无险可守,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葬送这六万大好人头——而玉岭关外那三万人能挡得住屠摩罗几天,他更是不敢想象。
除此以外,岑晖扬下的那道旨更是可疑到可怕:即便大商朝皇帝想要与天下休息、不想开仗,可便在散发天下的旨意里明白地说大商欲不动干戈,这简直成了上赶着求四方蠢蠢之势都来与大商为敌。当然,有人侵略,抵抗总是需要的,被动的动兵似乎并不能怪岑晖扬,但他这一撤守军,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机不可失,即使打不进朝都,攻城略地之际该捞的已捞到手,且估计损伤实在有限。即使岑晖扬再反悔了想打仗,制衡之局一破,怕是天也不知道鹿死谁手。
对于段斐容来说,这场仗只是一个任务——落果说过,该打的总是要打,早打比晚打怕死的人还少点——段斐容知道,倘若天下只有一个人全懂他自己,那个人便是落果;可也正因此,便是季墨心中也仍有许多疑窦;还好,开战在即,这些疑窦远比不上眼前的二十万大军来得重要。
暮帝十四年五月初,西番的天气方渐渐回暖。天演教土部已在短短半月间环玉岭关挖出了土壕。本应是领将的段斐容由于那夜之事,半月以来一直卧床静养,却因无名医调治,且西番气候恶劣,病势只靠本有的药物和内力压制,始终不见好转,一日站久了便要晕厥,行动便呕血不止。无奈之下,他将天演教神令交与季墨,让罗蒙寻人做了个轮椅,每日岚荫推着去土壕上监工。
这日傍晚风起,季墨仍在监督天演教军练武。不远处勒巴忽大军已整装多日,眼见动兵便是一两日内。段斐容已在土壕上呆了大半日,岚荫见他脸色灰败想推他回去。段斐容只摇了摇头,忽的挥手支开侍立一边的罗蒙——他是方收到了屠摩罗军中细作的回报,听说勒巴忽军中有火炮藏在后方,赶紧来向段斐容回报的。
“岚荫。”他眼见罗蒙走开,便轻声唤,岚荫便乖乖走到他身前:“师父。”
“……还记得那天你和邻雪被天叔叔救的情形么?”他微微瞑着双目,似无意地道。
“……还有点印象。”岚荫知他心思,轻声道:“地下情形,我也看不清。”
“我知道。”段斐容缓缓睁开双目,轻轻一笑:“你跟我说过了,我信你。”
“……那师父……”岚荫为难地望他。
“我是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段斐容轻笑道:“你说,勒巴忽能有多少火炮?”
“火炮?”岚荫一怔,想了想,说道:“不会超过二十门吧?”
“没错。”段斐容缓缓点头道:“那你说,屠摩罗是仅想打过玉岭关、耀武扬威一下,还是有更多的企图?”
“不可能仅仅是耀武扬威。”岚荫笑道:“若只想打玉岭关,用大炮轰就不用这么多人,用这么多人就不用……”他话未出口,脸色忽然一变,不敢置信地望着段斐容。
“是啊。”段斐容缓缓笑道:“眼前屠摩罗动了二十万兵,却把火炮藏在后面,他显是准备以大军压境打开玉岭关,火炮是后头用的了——可是你看看这玉蒙溪。”岚荫随着他眼神看去——百丈以外勒巴忽大军清晰可见,两军前一马平川。
“玉蒙溪无险可守,无地势可依,而屠摩罗不用大炮来打,那么天演教土部在已有分坛为靠的情况下挖这壕沟,其目的究竟是什么?”
段斐容此语一出,岚荫只觉恍然大悟。
“最熟悉玉蒙溪的,肯定还是土部的人——天演教不可能真心为了大商牺牲这六万余精壮教众。”岚荫定下心来沉吟,缓缓想着道:“进入地下以后,土部的人要做什么都不是我们所能控制得了了。”
“没错。”段斐容回过头赞赏地望了岚荫一眼:“罗蒙是在给土部留一条退路——二十年来土部为勒巴忽建设,也是为了自己。”
“可……这和那天我被天叔叔救起的事有什么关系?”岚荫想了想,又问。
“那天的事你昏了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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