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雪白牡丹傲雨挺立,在一边烟雨中似乎要隐去身形,又似乎骄傲的不肯退缩,似隐似现,似娇似怒,竟然也有了一分梅花的风味。
柳寻之方觉满意,捉起昨夜残酒一饮而尽,此时只待墨干再提字按印,此作便成。正当此时,忽然听到轻轻叩门之声。听来不急不徐,还守礼,估计是问路之人。
柳寻之家处偏僻,邻居之家仍有一时路程,故常有他乡之人来此问路。柳寻之把酒放下,上前开了门。
这一开门,倒是让他大大的惊豔了一回。门外是一牵著毛驴的少年,一身白衣胜雪,腰间配玉,端得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此世风气开放,柳寻之这个年纪更非少不更事,更别说在当权的时候他也见过周围同僚豢养小倌。还有别有用心的人给他送过不少美少年,他倒只喜欢这些美少年给他吹箫,对那後庭花之事多少心里有些别扭。纵使如此,他却从没见过长得这麽俊俏的少年,尤如刚画的牡丹花,竟让人没了轻薄侵犯的心思。
柳寻之的眼光从少年唇上一扫而过,暗中唾弃自己无耻,面上友善道,“不知小兄弟有何事?”
门前少年放开毛驴,拱手作礼道,“在下元莲,家中排行第九,一般都叫我元九。”少年开口後似乎不知怎麽继续,一双潋滟的眼睛看得柳寻之心驰神往。“本家刚搬到附近,家母让我和元元玩耍时和邻居打声招呼。”
“元元?”柳寻之惊讶道,四视一周,除了一人一驴未见他人。
“就是他,”少年摸摸後面的驴,那只叫元元的驴不高兴的扭过头去,少年一笑露出虎牙来,笑容中带点不好意思,“我没经他同意把他介绍给陌生人,他倒耍脾气了,还愿兄台见谅。”
柳寻之眉毛不引人注意一锁,又很快松开。这少年好生奇怪,虽然看起来处处正常……该不会是山精鬼怪吧?这般一想又觉得好笑,哪里来这麽多胡天胡地的想法,恐怕是昨天酒喝多了。
柳寻之打开门,“小兄弟,来,进来,”他向里自顾起了几步,又想起什麽,“这驴,”驴不悦地侧过头,就好像能听懂他说话──真邪门,柳寻之无奈之下赶紧改口,开玩笑道,“这元元兄弟可也要进来一同坐坐?”说完自己倒把自己逗笑了。
那唤作元莲的少年正经摇摇头,“不用啦,元元不喜欢进太小的空间里,”少年竟然连驴都没拴,抬脚就进了屋,笑道,“以後都是邻居了,叫我元九就好,不知道兄长?”
柳寻之被他盯著,只觉得骨头都酥了。明明也不是什麽魅惑的目光,就觉如喝醇酒,真是入了魔了。柳寻之避开他的目光,笑道,“在下柳寻之,字世如,元九你这般小,若不介意,便唤我一声柳大哥吧。”
“嗯。”元九应了一声,“柳大哥。”
这一声又柔又软,又清又脆,柳寻之忍不住抬眼看他,更觉得那一双眼里光波流动,就好像是故意在勾引他一样。这般一想,竟是觉得浑身热躁,有了不该有的反应。他又不想唐突,只好到屋里一角开启一酒坛,喝了一口方觉有所舒缓。他平时绝不是这样见色起意之人,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
元九忽然道,“柳大哥,这是你画得吗?”柳寻之这才收拾心情,复笑答道,“元九也懂画?”元九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懂画,但是我喜欢牡丹。这画中的牡丹,便是我心里所想的样子。”这话说完,虽是朴实无华,柳寻之眼睛便亮了,充满了惊喜,一时恨不得将元九引为知己,感情激动之下不由捉起元九的手,话语都更加亲近了,“贤弟也懂牡丹?真是太好了!”
元九垂目不语,柳寻之才发现自己唐突了,不由赶忙将手放开,嘿嘿一笑,捉起一大碗倒满酒,道,“元九莫怪,在下唐突了,这便赔礼。”语毕已是一碗入肠,又复饮两碗方罢。这坛已是家中最後一坛,还是上次京中旧僚所赠,那京中旧僚被贬流放,後来不知道通过什麽手段到两淮搞了盐运,此时却是富甲一方了。喝完这最後一坛,恐怕明日又要抄些经什麽的弄些银两,攒点钱来沽酒了。
元莲并未阻挡,表面未露一丝神色,心中却百转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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