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熙言迷蒙地看着容珩,动了动嘴,这才发现自己嘴里还插着气管导管,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上方的容珩,而容珩也低着头看着他,看着看着,那双熬红了的眼睛里就漫溢出水珠来,水珠不堪重负地啪嗒一下掉在他脸上,迸溅着碎裂开来,砸得他又疼又冷。
容珩连忙撇开脸,掐着自己的鼻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别怕。”
未及话音落定,他就听到容珩向旁边退开的隐现仓皇的脚步声,然后又看见瞬间凑过来的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以及一串脚步声后围过来的更多的医护人员。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病房里一直守着的不止容珩一个人。
容珩没敢真的离开,就躲在病房拐角里,倚着墙,垂着头,一手按着濡湿的眼睑,静静地逼着那水雾再被收回去。可那水汽却不听使唤,非但没有乖乖回去,反倒洇得他指缝间都满是难堪的水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迟熙言生死难料的一天多里他都未曾落过一滴眼泪,却在看到迟熙言再次看向他时,就再也忍不住汹涌的绝望与害怕了。
容珩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忘记那个恐怕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的凌晨。他亲眼看着迟熙言的血如泉水一般地喷涌而出,迟熙言的生命就在他面前飞速地流逝着,而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呆站在一边,看着别人为他的爱人做着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的挣扎努力。
而他着实该庆幸那时庄园里正驻着医生,若非如此,迟熙言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的了。
当时一打开门看到那样的一幕,两个医生就近乎本能地推开前面挡着的容珩,朝迟熙言冲了过去,一个拼命地按着迟熙言的颈根压迫止血,另一个立即建立静脉通道输液抗休克,并且给迟熙言戴上监护仪监控着生命体征。
就在医生们紧急抢救的同时,其他人也缓过神来。容珩迅速地拨了电话,征用了距毅诚庄园最近的医院的手术室,又从皇家医院调来权威的医生。迟敬秋也吩咐管家立刻备车,一行人带着迟熙言火速地就往医院赶去。
饶是有着这样高效的急救,迟熙言在进到手术室的之前还是已经陷入了严重的失血性休克。
那样喷涌状的出血显而易见是已经伤到了颈动脉了,而对于急性颈动脉破裂这样的伤情,向来也只能说一句尽人事听天命。迟熙言能活着赶到医院已是万幸,没有人敢保证,迟熙言进了那道手术室的大门后,依旧还能再活着出来。
被征用的这家医院是个普通的公立医院,手术室所在的那一层楼,除了手术室之外,就是硕大而开阔的公共等待区域,一排排的公共座椅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平日里总挤满了焦急无助地等待着的病人家属。而在这个寂静的深夜,空旷的等候区中只坐着三个人,可那凝重的气氛却也已足够将这空间塞满到凝涩。
容珩不知道迟敬秋和章谨的心情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自己也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血似的,冰冷着,颤抖着,意识模糊着。
若是放在往常,以他那思虑深重的性格,此时更该考虑着之后所有的可能、以及应对这些可能该如何处理善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痴呆了似地枯坐在这里,头脑中一片空白。
可他真的什么都想不了了,身体和大脑都在本能地抗拒着思考,拒绝考虑,如果迟熙言死了,那该怎么办。
幸运的是,迟熙言活着出来了,在流了4000多毫升也就是几乎全部的血之后。
在手术之后,仍未苏醒的迟熙言就被转入了皇家医院。
容珩强打着精神劝着同样绝望地煎熬了一夜的迟敬秋和章谨先去休息,又派人等天亮之后向宫中汇报这事,然后再去换下了仍穿在身上的染着迟熙言血迹的睡袍,潦草地梳洗一通,之后就陪在迟熙言的旁边再没离开过。
迟熙言在手术后生命体征一直还算平稳,但却没有在麻药散去后很快醒来。考虑到他术前的严重的休克,所以即使现在检查结果良好,也不能完全排除失血过多而造成脑损伤后遗症的可能性。
容珩陪在他身边,也不顾病房里还守着的医生护士,就絮絮叨叨地与仍昏睡不醒的迟熙言说着话。说得什么内容其实容珩自己都不清楚,但那也不重要,容珩就是希望他能听见自己在念叨着他,能早点醒过来。
而就在这盼着迟熙言苏醒的一天多的时间里,容珩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想着,如果没有了迟熙言,他怕是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活下去了。
所幸在容珩的念叨中,迟熙言终于在手术次日的中午醒了过来。
容珩悬着颗心默默地守在一边陪着迟熙言做了一下午的检查。好在一番检查下来,确定了目前并没有并发症与后遗症的征兆,迟熙言的情况还算理想。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到晚间的时候也终于可以拔去了气管导管。
夜里容珩依旧陪在迟熙言那里,身边的人都在劝他去休息一会儿,可他却执意守着。他现在根本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都是迟熙言倒在血泊里脖颈处还喷着血的景象。他是真的怕了,也慌了,恨不得连眼睛都不用眨,能一瞬不错地看着迟熙言才好。
夜间当值的医护人员被容珩支到外间候着,就容珩一个人陪在迟熙言身边。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他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就着微弱的灯光,怔怔地望着迟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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