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大哥,你一派光风霁月,怎么理解得了明知生父母和养父母都罪恶滔天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赵离黯然说道,眼眶泛红,“你们行侠仗义,不过随心所欲尽力而为,而我总在竭力寻找当年被我父母所杀之人的亲友,还要帮得小心翼翼唯恐暴露身份。你们得一声道谢心下快慰,而我听到谢谢却心里愧得如同针扎。”
“泽琰,当年我在松江府偶然与你结识,”赵离转向白玉堂道,“你那时大概奇怪我一个小孩子为何跑到那么远来玩,却没有多问。其实我是知道了身世偷偷跑来流风岛附近,晃悠了好几天还是不敢上岛去看看父母坟茔。如果我早点上岛就好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才知道我有盼儿这个胞妹。”
盼儿不知该做何立场,扶着他的胳膊不说话,珠泪却早已连串地滑落,白玉堂似乎思及当年情形,颇受触动。展昭亦心下恻然,缓声道:“冤债有主,你也不必自苦,如今叫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所有死者一个公道不好么?”
“父王母妃视我如己出,若不是他们含辛茹苦把我教养大,又怎么会暴露出今天的证据?我岂不是亲手把一家送上死路?”赵离哀哀说道。
“他们若真心待你,又怎会告知身世让你如此煎熬?”白玉堂忍不住问。
“他们当初收养我,确实是出于牵制之意,但也是受了我生父母的请求。天下父母都是为孩子打算的,我生父母想要我洗脱魔头之子的出身,留在王府得一个好前程,而父王母妃为获得皇上信任忍痛送走了大哥,为了让我日后安心辅佐他才会从小告知我真相。”赵离含悲叙来,“可十多年的情分做不得假,大哥常年不在,父王母妃是真心疼爱于我。王府的老嬷嬷说,我第一次叫“娘”的时候,母妃高兴得眼泪都下来了,小时候生病,父王也如守着大哥一般成宿地守着我。”
“忘远兄弟,你顾念养育之情,可死于雍王之手的人也有父母子女,他们的命就可以白白葬送吗?”展昭敛眉道。
“展大哥,我承认父王罪有应得,可是大哥呢,大哥是干净的啊?”赵离又俯身行礼求道,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如今太子幼弱,皇上抓住父王这等罪状怕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候大哥前途尽失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大有可能幽禁一生甚至累及性命。”
展昭毕竟年轻,不曾想到这一层,只觉得赵奕与雍王罪行毫无关联,总不至于株连致死吧?大不了将他劫出来,回清明山隐居或做个江湖游侠,都好过在朝堂中受雍王牵累。
“小五,你说说呀,大哥他从小过得可否轻松?”赵离忽然向殷鸿发问,“他因世子身份不能承继萍水派,如今又要因此断送仕途,难道要他朝堂江湖都不能见容吗?”
殷鸿沉默地摇摇头,展昭也回想起来,赵奕自小不但要苦练武功和打理门派,更有读不完书、修不完的课业。王府派来的夫子对他要求极为严苛,他远在萍水派不曾享受皇亲贵胄的荣华,却比皇家子弟修学还要刻苦。
“猫儿,我看不如就依忘远所言,就此罢手吧。”白玉堂思索半晌出言道,“常风已死,马丹在押,双煞也早已身亡多年,凶手都已付出代价了。”
展昭一怔,万没想到白玉堂会站到自己的对立面,顿时心间溢满失望。他毕竟与赵离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看起来不如何护短,其实早拿定主意要一力回护了吧。
良久,他才压抑着声音中的凉意说道:“主犯稳坐王位,这就叫付出代价了?”
“诛杀雍王,当年死者也不能复生,反倒会累及更多无辜。”白玉堂艰难道,“赵大哥和忘远是我们至交,你怎忍心让他们没个下场?”
“难道就这么放任真凶逍遥法外吗?”听到“至交”两字,展昭莫名感到一股邪火窜上头顶,冷声道,“何况雍王意图夺位,此事涉及江山社稷。”
“谁坐皇位,与我们有何相干?”白玉堂闻言不以为然,长眉微蹙露出几分不满,“太子一个小孩子免不了外戚专权,宸王则比雍王干净不到哪去,我们护自己亲友周全还不够,管他皇家做什么?”
“雍王视人命如草芥,他夺得皇位会置百姓于何地?我们明知真相却无所作为,岂不是有负公义?”展昭含怒连连质问,“白玉堂,你且说亲与义孰轻孰重?”
“亲与义皆不可负。”白玉堂听他语气生硬,不觉也含了薄怒。“今日为了赵奕大哥和忘远暂且饶过他,我相信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报。”
“笑话,不交给包大人依法惩处,是等着上天降雷还是你去割他的耳朵?”展昭早不喜白玉堂小小年纪出手狠辣,怒气更甚,“你们五鼠以侠义闻名,你竟不顾公理只想着挟私回护。”
“表哥,大师兄一贯疼你,弄不好他和离哥这辈子都完了,我们从长计议可好?”殷鸿也出言相劝,盼儿虽没说话,却含泪扶着她刚认的亲哥,一眼就能看出她向着谁。
“你是南侠,只管大义灭亲好了,我们五鼠自然是抱窝取暖的鼠辈。”白玉堂听展昭夹带五鼠,又想起之前种种争执之处,气性蹭地上来了,“依法惩处,依法惩处,你就是爱凑那些当官的,每每抓了贼都上赶着交给官府、交给包拯,不如把自己卖给包黑子算了!他那么赏识你,你去他手底下争个校尉当当倒挺威风,怕是比跟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厮混来的有出息!”
☆、分道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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