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谅尽力挣脱郑幕两手,胡乱抹去面上泪痕,摔门而出。
郑幕也不追去,叫来庄内下人将满地碎片收拾干净,向龚平一躬而出。
未过多久,孙谅复返,冲进房,只欲扶龚平卧于榻上。
龚平道:“我本是冷漠自私之人,这么多年伯恕仍看不明白吗?”
孙谅撇撇嘴,并不接话。
孙谅呆坐一会儿,冷言道:“主子到底什么计划,这时候该说给我听了吧?”
龚平轻笑:“我素来不做无目的之事,这次也是一样。我的目的很简单,要子聆留在我身边。若是可以瞒他一世,自是最好,只是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子聆早晚会知道我就是‘伦一’。我要做的,便只是要子聆即便知道了我是就是‘伦一’,也离不开我。”
孙谅呆愣。
龚平接着道:“子聆心思单纯,若是知道我便是伦一,定会挣扎,结果如何便不可预料。伯恕,我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吗?”
孙谅摇头。
龚平一笑,道:“所以我不要子聆挣扎。我不能保证让子聆放弃仇恨,但我可以确保让子聆怨仇得报。”
“子聆复了仇又会怎样?”孙谅不解。
“当日我命三折随意对待越觥,我从不觉有错;其后遇上子聆,也没有错,然而于子聆,我终究有所亏欠。”
孙谅闻言大怒,言语激动:“越觥那个死老爹下毒给主子,还勾结魔教怎么算?”
龚平道:“一桩是一桩,父债如何子偿?何况越庄主也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了代价。”
孙谅哼一声不答。
龚平又道:“伯恕,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曾见我亏欠过别人什么?”
孙谅复又摇头。
龚平微笑,“何况子聆。子聆对我的感情若能战胜仇恨,自是最好,不然,我至少要保证子聆对我有所亏欠。”
孙谅一脸茫然。
龚平道:“如今我俩怨仇已了,若是子聆始终不知道,只当我是去疗伤了,那也不错,若是知道了,结果也是可以预料的,要么放下所有仇恨,跟我白头偕老,要么仍是无法忘记仇恨,子聆心软,见我如此形状,亦不会离我而去。我要的便只是这个结果。”
言至此节,龚平稍顿,孙谅也不接话,只是望着龚平。
龚平道:“此物作者很推崇一句话,‘远在天边的不到的,就使点手段;近在身边还得不到的,就再使点手段’—只要能与他一处,我不介意原因是爱或是别的什么。”
孙谅握拳,垂首咬牙:“若是主子……没有……没有……”
越觥笑道:“那便是命,我本来也没想过要活多久。而且那样子聆定会一世记我在心上,那样也不错。本是他自己下的手,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
孙谅没有问“那我们呢?”于深爱之人,龚平都可如此冷酷,何况他们。
越觥说了这许多话,稍感疲惫,孙谅呆呆地坐在一旁,尚未全然接受,龚平也不说话,闭了眼休息。
良久,孙谅忽地问道:“若非父债子偿,子聆亏欠主子何事?”
龚平微笑:“子聆始终不知,当日三折根本就没有抓到越昆吾,那是给他吃了药的幻觉。(况且,子聆是不偿父债之人吗?”)
踉跄冲出伦山总舵,越觥策马狂奔,到得越家庄门口,门也不敲,翻墙而入,直奔越伯住处。
“越伯!昆吾当年是怎么死的?”越觥张口便问道。
越伯正要入睡,尚不及疑惑越觥匆匆而来,闻言痛哭:“五小姐……当日五小姐与魔教妖人激战,力竭而亡……”
越觥闻言木然:“昆吾没有被伦山派……”
越伯擦掉脸上热泪,奇道:“五小姐一直在越家庄。”
孙谅低声道:“子聆走了。”
龚平轻笑:“我晓得。”
孙谅叹一口气:“章先生果然说了……”
龚平但笑不语。
窗外夜色迷蒙,龚平轻笑:“子聆,你会回来的;不然,我亦不会容你离去。”
越觥立在龚平床前,月光下龚平面色一片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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