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崔中石所说的“我还会再来”已有两月有余,当崔中石再次提着一箱红酒出现时,正赶上飞行大队休息的日子。
当然,他们大多离家很远,定了明天的火车票,今晚还是要在训练营再待一晚。
这些新兵蛋子们喝了崔中石一个月的红酒,看见这个“跟着他,有酒喝”的崔副主任来了,也显得尤为高兴。
夜色正好处,清风拂面来。
一群人围成一圈,唱着军歌,歌声嘹亮而悠远……
徐长武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崔中石,立马把人拉进了圈子。
“崔副主任,又来给我们队长送红酒了?”脸方方正正的郭振刚说,认真的神情伴着无比打趣的语气,圈子里顿时发出一记爆笑。
“那不是,崔副主任可是我们队长的好兄弟,连带着我们也有喝红酒的份儿。”徐长武搭腔,圈子里又是一阵轻笑。
崔中石微微笑了,应道:“这说的是哪里话。你们都是党国的人才,喝几瓶红酒算得什么?红酒拿来,大家一起喝是应该的。”
方孟敖却应上了:“说得好。红酒拿来,大家一起喝,可崔副主任,上次让你走了,这次可不能不喝吧?”
夜色中方孟敖爽朗地笑着,显得英气勃勃,英俊无匹。
崔中石摆了摆手:“这就让你们见笑了。我实在是不能喝酒,一喝酒,我容易犯错误。”
“哎,人生在世哪个不犯错误?你说是吧,队长。崔副主任,今晚高兴,我们一起喝一杯,到时候你要醉了犯错误,还有我们队长送你回去。”徐长武当即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红酒,动作利索地打开了要递给崔中石。
方孟敖点了点头。
崔中石只好无奈接过,喝了几口。
可之后不知是哪个提议说要来个行酒令,就说说这今年发生的事,临到谁随便胡诌几句打油诗,这便算是过关了。
徐长武率先开头,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只是苦着脸说:“今年家里好,美元进不少。法币花不出,只好做纸用。”这乱七八糟的四句,压不了韵不说,还让气氛都静下来了。
崔中石扫视这一张张年轻的脸颊,生出一股为他们感到生不逢时的感慨来。
三七年的时候一百元的法币还能买到两头牛,这个时候一斤粮食都要三十七万法币。
“哎,说这干什么。徐长武,让你平时多读点书,肚子里没半点墨水,连首打油诗都做不出。快喝!”方孟敖捞出一瓶酒扔了过去,徐长武敏锐地接住,拔开塞子一气喝了半瓶。
徐长武还不忘记调侃,“崔副主任是文化人,还不来一首?”
崔中石听了温煦地笑了,却是没说话。要他作诗不难,可是自己今年身上发生的事,能做成诗让他们知道么?
“作诗我不会,倒还是记得一首,很符合现在的情况。”崔中石说,缓缓吟出素有“诗中鬼才”之称的李贺的一首《雁门太守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此刻□□的军队已经打到的辽沈,大败国军,国共战局由国攻共守转为相持阶段。真真正正是“半卷红旗临易水”,而将来,也必定会来到北平。□□能筑起黄金台吗?
当他说道最后一句提携玉龙为君死时,双眼凝视着方孟敖。
他的眼睛是温暖和静止的,然后世界有了焦距。
诗中金戈铁马杀伐予夺,在他眼中都化成了千帆过尽后的开阔宏远。
方孟敖一滞,不自觉地扭过头。仍是说:“说好了要作诗,崔副主任怎么竟背起诗来了。喝酒,喝酒!”将酒递了过去,看对方淡定地喝下小半瓶。半句多话也未说。
“爽快!”方孟敖说,拿过崔中石剩下的半瓶酒,直接对着瓶口又喝了小半瓶。
随即陷入了沉思,刚刚李贺那首诗……
崔中石是背给自己听的,他从小就被教育着“不学诗,无以言”,他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看着崔中石已经喝醉了的脸,又闹了一阵,将人抱着放进了车。
崔中石不是特别瘦弱的那种类型,可放在怀里也不重。身子整个散发着浓浓的葡萄酒香,好似他整个人就是一瓶香浓醇厚的红酒。
引人欲醉。
方孟敖看着对方沉默睡去的脸,将崔中石的眼睛收起叠好放进对方口袋里,开车。
吉普在夜里散发温暖的光柱,行驶过后掀起一片尘埃。
将崔中石带到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地方,刚刚翻了对方的一副,尽管他讨厌这么做,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电话或者可以证明他家地址的东西。
崔中石醉酒后不像平常人那样,摇摇晃晃地撒酒疯,相反只是静静睡着了,和他的气质尤为相近。这样的醉相,又哪里会犯错误?
将人的衣服脱下,用毛巾替他洗了脸,抱上床。自己去睡了沙发。
恍然间方孟敖才惊觉,自己在干什么?
堂堂的国民飞行大队队长为一个男人服侍更衣,竟做起了佣人的活来?
但方孟敖没料到的是,崔中石会说梦话。
正在沙发上躺着快要睡着,却听那男人模模糊糊在说着什么。俯下身子凑近了去听,却不料那人带着酒香的气息喷洒在耳廓,温润的让人内心发痒。
“晓芸……对不起……”崔中石含糊地说着,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却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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