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涂山之顶,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树木遮蔽,周围也没有更高的山峰,独身一人站立于此,像是立于世界顶端般,满天的星辰看得格外清楚,密密麻麻的仿佛伸手便能摘取。
他走到了山顶这唯一立着的小小祠堂旁。
在这祠堂前,本是屹立着三棵苍天大树,此时却只留下了几段从柔软雪地中伸出的一部分焦炭,没有任何的生息。连三木只是安静地站在那,注视那残存的焦炭,仿佛呼吸都没了,像是被冻成了冰雕。
这便是他的本体,与自己两个兄弟的葬身之地。
那天突发大火,虽然是人为的意外,但他有时候还是在怀疑那是不是天意。他自从经过那场天雷后,便无法回到本体,但是法力也依然留存,那天火灾,他知道若是放任不管,这涂山上的生灵必会死伤大半,但他也清楚,以他如今的法力,想要救着一山林火也绝非易事。
可是,他本就是庇护这一方生灵的山灵啊。
他想起了临的过错,以及自己的听之任之,决定为之弥补,因此他耗尽自己所有残存的法力,引来了那一夜大雪,熄灭了林火,自此以后,他就差不多该被算作一个普通人,也包括寿命,他如今只不过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而已。
然而,等他耗尽法力,虚弱得无法行动之时,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与本体间原本就很微弱的联系在迅速消逝,然后他感受到了疼痛与灼烧感,痛苦之下,他晕了过去。等到第二天他清醒过来后,便听闻了山顶那三棵灵树被烧毁的消息。
他至今依然不知道,三棵树到底是不是因为飘来的火星而被点燃的,再或者,这便就是惨死的那些人命所给予他们的报应?但他又无法接受这是报应,他与临做错了事,承受后果自然是应当,可是二弟,化形最晚,心思也最单纯,他从未做错过什么,却在天劫中伤的最重,并且死在了火中。
神灵也会判错是非么?连三木迷茫不解。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雪层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裤管都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他终于动了,走进了那供奉他们的祠堂中。
这个简易的祠堂应该很快会被拆了吧,毕竟没有人,会供奉连自身都无法保护住的神灵。连三木微微抬头,意料之中地看见了梁上摆着的一根蜡烛,此时蜡烛已经熄灭了。他伸出手,原本叶习沐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将其掰下来的蜡烛就被他轻轻松松地拿了起来。
这蜡烛,是临在受天劫元气大伤,无法凝聚成人形后,将一小部分元神寄入了蜡烛之中。然后临悄悄把它摆在这,便就是为了以此吸收来供奉许愿者的虔诚愿力以用以温养魂魄。只是这时,魂火已灭,再也无法重燃。
连三木从自己随身的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白色小人来,那小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乖乖地蜷缩在他的手心。他将小人递到蜡烛旁,小人懵懵懂懂地伸出四肢抱住了蜡烛,像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歪着头考虑了一阵,然后张口轻轻地啃了一口。
“呸呸呸。”
小人咬了满口蜡,扭头吐了半天,委屈得不行。
连三木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在临还只是被他叫做连一木时,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树苗,对风、雨,对阳光与路过的鸟雀,都充满了好奇心。连三木轻轻用指尖在蜡烛上点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光点便从蜡烛里飞了出来,然后钻入了小人的体内。小人震了震,转了圈身,也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精神略微好了些,亲昵地在连三木的手指上蹭了蹭。
此时的临本体已毁,人形也无法留存,残余的只不过是一缕随时都可能消散的魂魄,连过去的记忆都一同消失了。它就像是山间最初始诞生的灵物,懵懂混沌,遵循本能,不知何年何岁才会萌生神志。
连三木带着小人,走到了片焦木前放下拐杖坐下。
小人怯生生地在雪地上走了几步,就噗哒一下摔倒了,爬起来后,像是发现不疼,便又哒哒哒地跑了起来。
他一直愣愣地坐着,直到太阳初升。朝阳铺撒到雪地上,折射出艳艳的颜色。
明年春天,这里会不会生长出新的树苗呢?
这时,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连老头,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不用回头他都知道是谁,毕竟会喊他老头的人也就只有一个。他与叶一也算是相识很久了,虽然叶一总是来去无踪,而她的过去也毫无了解,但听到这句保重,连三木却突然有几分感慨。火灾时,叶一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位于半山腰的道观没有被大火牵连,应该也是因为她的暗中庇护,毕竟那时连三木已经因为法力耗尽而无余力去关心道观了。
“你要去哪?”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叶一的去向。
“去s市。”叶一也不在意,走上前,摸了摸那雪地中伸出的焦木。
“去找那个叫做叶习沐的小姑娘么?”
连三木知道叶习沐与叶一关系匪浅,但他也模糊地感觉出她们间的关系又并不只是这么简单。而柳寅七似乎与叶习沐之间的关系又是不一般,但那又是年轻人的事了。
“是啊。”叶一说,侧脸笼罩在朝阳中,看不清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在拼命抱佛脚。。今早上终于考完了英语 希望不要挂。。不断被佛脚踢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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