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语言,聊得那么开心,好像完全没有往这边看啊……到底要不要现在上去打招呼呢?会打扰到他工作的吧?
他心里小小地纠结起来,偏这时国家队的教练也过来,“朴泰桓,干嘛呢?训练好了就去洗澡收拾自己,金牌是站在这里发呆就能拿的吗?”
教练是传统的韩国人,说话声音不小,即使在人声鼎沸各国选手来来往往的训练池,也足够旁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了。
他就这样和循声望过来的孙杨对视了。
这场面让他有一点尴尬,十五岁的男孩莫名不想在他的面前暴露一些东西,那是他几乎一年才能见一次的人啊,他想让他看见自己拿全国大赛的冠军,让他知道自己游进奥运a标,可却莫名不想让他知道泰陵选手村里比他大五岁十岁的前辈们是怎样怀着嫉妒和敌意的心情针对他,也不想让他知道国家队的教练是怎样对他不耐烦。
大概……这是小小男子汉面对在意的人的奇怪自尊心?
他一向心思敏感,可孙杨却没这么多顾虑。他看到他时眼前一亮,不顾泳池外湿滑的地面大步朝他走过来,“泰桓,来雅典了啊。”
他矮下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宽大的手掌又极其自然地抚上他的肩膀,一下下按摩着,手法虽然不及队里的按摩师,但却也不差什么了。再说,平时他在泰陵选手村,向来是要等到前辈们都按摩结束后才能躺上按摩椅的,而那时,按摩师多半已经累了,效果也自然不佳。
——何况他按的地方,正是他刚刚训练时觉得累得酸痛的肌肉。
“哥。”于是他在他怀里打了个招呼,在泳池边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的目光中,有些羞赧又有些开心。身上带着的水珠不可避免地沾湿了他的白t恤,然而那人仿佛却完全不在意。
“放轻松……享受比赛就好,知道了吗?”那人给他按摩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肌肉没有那么僵硬了,才放开他。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那人仿佛有千言万语,他扁着嘴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却只这样说道。
“嗯。”他点了点头。心里之前奇怪的纠结和别扭全在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中消弭无形,可另一种情绪却在滋长着。
哥在看着呢。我得……好好做才行。
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还是这样全世界都为之瞩目的盛事,十五岁的朴泰桓站上出发台时,心脏砰砰跳得很快。
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游才行。起码,得游进半决赛啊。
比赛前最忌分心,他尽力专注于比赛,可是这些念头却仿佛无孔不入,如同荒野中的蒿草般在他心里疯狂滋长起来。他俯下身子,突然觉得呼吸不畅般头脑一片空白,面前的池水映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漾起一道又一道亮眼的波纹,格外刺眼惹人眩晕。神经紧绷着,而手臂上的肌肉也因为这样的高度紧张而变得僵硬异常。耳畔嗡一声响起一阵耳鸣,而这声音,让他几乎听不清发令枪。
怎么办?是已经鸣枪了吧?
他有些心慌,下意识地纵身跳进泳池,还没完全入水时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其他起跳台上的运动员都纹丝不动,观众们也屏息凝神,只有他一人,入水的声音仿佛带着那一圈圈涟漪,不断在整个运动场馆中回响,也敲击着他的心房。
他抢跳了。
他的奥运之旅结束了。
他沉默着起水,沉默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低头走向更衣室。经过混合采访区时他更不敢抬头,他知道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随着他,格外灼热,可是他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哥哥的目光里有浓厚的惊讶和失望。
他自负地跟他炫耀着自己的奥运a标,一年前就跟他定了雅典之约,可是如今他来了,自己却让他看到了如此糟糕的表现。
哥哥……会很失望吧。以后是不是……也没有耐心像之前一样对自己好了?
又或者是,这一组有一位中国选手,哥哥这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位中国选手的表现,他之前所有的想象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毕竟……那是他们国家,和他拥有相同国籍的运动员啊。
“朴泰桓,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要不是没有别人游进奥运a标,怎么会让你来比赛?这就是你的感激和诚意吗?你这简直是给大韩民国蒙羞!”
“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明天的机票,回国!好好反省!”
从比赛场馆到奥运村的路那么长,教练在耳边的话却仿佛伴随了他这一路,一直在脑海中自动回放着,无法消散,无法释怀。
“知道了。”他给教练深深鞠了一躬,小声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努力睁大眼睛,倔强地不让它们滑落。仿佛,比赛已经那样糟糕地结束了,他总要抓住一件事情咬牙和身体的本能对抗,在这令身体酸涩疼痛的对抗中,觉得自己还真实地存在着。
明天回国的话……他应该见不到那位哥哥了吧?如果是中国的记者的话,这两天正是比赛繁多的时候,他也没有时间和自己见面吧。
还有,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盼望着和哥哥见面呢?
房间门被敲响的时候,他心底划过一丝不现实的奢望,又迅速被自己否决。
然而,当他打开门看清外面的人时,有几秒钟是愣在原地的。
“哥哥怎么会……怎么会来的?不是……不是还有比赛要采访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弭在那人一个紧紧的拥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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