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不免暗自羡慕。宝钗原本就有个亲哥哥,便处处将她的事放在前头,如今又来了个义兄,同样体贴入微设想周到,而她……若自己身边也有人如此相互扶持,又何至于如水中浮萍,雨打风吹?
从前黛玉觉得自己心中与宝钗总有瑜亮之感,故不能从容以对,总在心下细细比较。多少人说她贤惠大方,黛玉也是不服气的。在她想来,无非是装模作样的那一套,若是自己愿意未必就做不到,不过于心不愿罢了。所以在她心中,宝钗固然处处出色,却诚然是天地间第一个大俗人。
何况自己的不流凡俗,还被宝玉推崇,引为知己,对自己比旁人更亲近,心中亦不是没有得意过。
然而人总会长大,失去少年天真。经历了丧父之痛,她自知许多事已与从前不同,可要她去改,却又是万万不能的。
此时再见宝钗,那原本较量的心思少了几分,倒将羡慕都显出来了。
如此一想,暗暗又生一段心事,面上却越发遮掩得滴水不漏。每日里不过跟宝钗说说话,由薛姨妈带着做些针黹女工。
在路不计日,过年前一行人总算到了京城。贾琏既然在,薛姨妈并薛蟠兄妹两个自然少不得要先去贾家一趟,或许在那里住几日也是有的。柏杨便主动提出告辞。
贾琏倒是盛情邀请他,但他那点子心思,薛蟠都看得出来,柏杨如何不知?这一路贾琏也找了不少机会想要凑上来,奈何柏杨跟薛蟠总是焦不离孟,所以不得机会。
越是如此,他心中反倒越惦记。
柏杨可不打算跟贾家攀扯什么关系,自然敬而远之。再说,就是要去贾家,也不是贾琏开口邀请,别看他在贾家管理庶务,好像十分能耐,其实当家做主的人却不是他,不过替二房跑跑腿罢了。
柏杨一早跟薛蟠商量过,所以薛蟠提前派了人过来打扫屋子,就为让柏杨住进去。为这他还想了一箩筐的理由来说服柏杨,“你连宣儿都没带,身边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住在外头如何习惯?咱们家的屋子有一阵没人住了,但谅看房子的人不敢偷懒,总算干净整洁,岂不比外头强些?况且杨哥儿你也知道我们太太的事,去了贾家,怕是三两句话就被留下了,你若是住在这里,借口回来照看,总能脱身。”
说完之后,见柏杨不说话,不由忐忑问道,“杨哥儿觉得如何?”
“思虑倒是周全,真难为你了。”柏杨道,见薛蟠面上忍不住露出喜色,他弯了弯唇,又道,“只是我也没说不去住,你倒费了这么些口舌,莫不是这一路上都在想着?”
这话打趣的意味太重,薛蟠微微一呆,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柏杨调侃了。不过他在柏杨面前一贯脸皮很厚,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笑道,“杨哥儿你既然早定下来要住,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才是主人家,若我开了口,你并不打算请我住,岂不是彼此都尴尬?”柏杨道。
“我如何会不愿意让杨哥儿住?”薛蟠立刻表明心迹,“我恨不能杨哥儿日日都住在我家里才好。”如此日夜厮守,纵然梦里也要笑醒了。
“那倒未必,说不准你这金屋里就藏着个美娇娘呢?”柏杨笑道。
薛蟠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还是指天发誓自己心里只有柏杨一个人,别人再入不了眼,金屋藏娇就更是子虚乌有,让柏杨万万别多心。然而柏杨却道,“就是有也不要紧,如今你们都去贾家,我一个人在那里,美娇娘也就是我的了。”
忘了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一句话:让情敌出局的最好办法是什么?那就是在爱人之前,更早也更明显的表示出自己对对方的兴趣。如此一来,他们就成了情敌,爱人自然会处处小心提防,任何接近都被认为是早有预谋。
柏杨觉得这种说法倒也有趣。不过,如果爱人的心不在你这里,情敌变情人的梗也早就烂大街了,说不准你反而做了人家两个人中间的炮灰呢!
不过,用来打趣薛蟠,的确很好用就是了。
纵然薛蟠自觉清清白白,也不由一头冷汗,再次确定了一件事,无论是哪一方面,自己跟柏杨比起来都差得远了。虽说他并没有想过要在柏杨面前玩什么手段,但还是再次巩固了这样的印象。
薛蟠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索性让杏奴跟着柏杨过去,既能照料他的日常起居,也可以替自己打探一下消息。
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让柏杨把人收下,谁知才开了口,柏杨竟然就点头应了。
于是下了船,他先目送其他人被贾家的人接走,然后便带着杏奴去安置自己一船的货物。薛家在这里就有仓库,倒是不需要另外租赁。安排妥当之后,柏杨这才前往薛家在京中的宅子。
说是宅子没人住,只不过是没有主人罢了。薛家留了一房下人在这里,专门看管房屋、打理花木等事宜,所以屋子看上去人气少了些,然而雕梁画栋、回廊曲折,却是不下江南的老宅。只不过京中贵人多,薛家只是普通商户,房子的占地面积远没有金陵那么大罢了。
杏奴在前头引路,见柏杨多看了两眼旁边的廊柱,因道,“这些东西同江南倒是大不相同,柏大爷若喜欢,往后多有赏鉴的日子。”
柏杨但笑不语。
杏奴见状,心下不免忐忑,又道,“京里的宅子不比江南,拢共只有三进的院子,最里一进是姑娘的闺房,大爷就住在中间这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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