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说得再多,对你而言仍然没有真实感,还不如不说。”青年的目光遥遥望向天际,轻叹,“当年我也是这样,一堆陌生人在我面前说着我爹如何如何,你一定会继承你爹遗愿如何如何,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没有半点感同身受。”
当时对整个世界一片陌生的莫雨认同了这个说法,现在只觉得满心愤怒。
这是第二次被放弃了,第一次时他松开自己的手,自以为是的从紫源山一跳,第二次,他又自以为为他好的没有挽留。
不,明明是他没有抓住他伸来的手。
想到自己因为心魔渐深四处奔波寻求解决之法,那人纵因冷言冷语也不曾退缩,他却恼恨对方烦躁的纠缠不休,最后刀剑相向。
可不是烦躁么,每次都提起已经成为他模糊记忆中的稻香村,然后问同一个问题。
“莫雨哥哥,最开始的时候,你追求力量是为了什么?”
因为觉得自己弱小才想要力量,为什么会觉得弱小?因为最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要抢回来。那东西是什么?
问问停停,刨根问底,似乎答案没让他满意。
他心魔发作,负面情绪上涌,千言万语都化成了最伤人的利器。
“穆玄英,你当真要阻我?”
后来他失忆时,蓝衣青年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他不答反问,将问题抛回去。
蓝衣青年微微一笑,如雨后初晴的天空,无半点阴霾。
“我想要保护一个人,如此而已。”
简单美好的愿望,干净而纯粹。
那一瞬间,莫雨有些嫉妒拥有过与蓝衣青年一同记忆的自己,那些记忆真如青年所说,全是痛苦的,所以才会忘记?
后来,直到他抢走穆玄英的尸体,所有痛苦的,血色的,温暖的记忆一点点回笼,疼得他想要爆炸。
他想他终于懂了最后一次分别时他说的话。
“莫雨哥哥,不负初心,方得始终啊。”
初心……最初的时候,最开始觉得自己弱小想要力量的时候,并不是在枫华谷紫源山,而是……稻香村。
夜色深沉,漫天大火。
年幼的他跌跌撞撞背着死死含泪却不肯落下的毛毛仓皇逃出村子,全身上下到处都痛,意识几乎都是模糊的,但他凭着一股执念还在前行。
耳边是毛毛颤抖无比的哭腔,烦人得紧,却又让他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毛毛不怕,毛毛不哭,毛毛很乖,毛毛才不害怕……”
脱力倒地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将那团小小的满是鼻涕眼泪的团子搂进怀里——这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让他有归属的东西。
“毛毛,以后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会照顾你,保护你,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好,毛毛长大了也会保护小雨哥哥的。”
世事无常,初心不负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莫雨哥哥,最开始的时候,你追求力量是为了什么?”
耳边恍然还能听到青年还在问着这个问题,他想他终于能给出让对方满意的答案。
“我追求力量,不过是为了保护你而已。”
他笑了起来,声声泣血,整个世界一片通红。
他终是明白得……太迟了。
或许是上苍有意补偿,重回过去,他找到了他的毛毛。
但是毛毛脸上为什么那么多血,擦不干净怎么办?
“小雨。”
飘渺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再擦下去,我脸要破皮了。”
交覆在一起的手指沾染彼此的温度,眼中再次清晰印出那张尤带稚气的脸,果然被他魔怔一样擦得通红一片。
“小雨,我在这里,一直在。”
莫雨心头一阵酸胀,他家毛毛总是能说出他最想听的话来,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突然被一股大力拽着拖出好远。
冷着脸拍开那只手,果不其然谢渊那老儿一脸防备朝老王吼。
“王遗风,让你徒弟离雨儿远点!”
尼玛这么温情脉脉的样子,妥妥就是下一个雨卓承,心好累。
一直注视着萧沙尸体似乎在走神的老王长袖一挥,表情冷淡。
“儿孙自有儿孙福,谢盟主未免管得太多了。”
护崽的谢盟主一口好牙都要咬碎了,放养模式怎么懂圈养模式的痛。
眼看两大阵营老大又要掐起来,习惯性打圆场的李复终于从萧沙被两个孩子联手干掉的震撼中走出来了。
毕竟变故就发生在那一刹那,他们谁也没想到萧沙还有接应的黑衣人,也没想到萧沙居然会被个毛头小子给劈成两半。
“啊!”
毛毛突然一声惊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木然见着那个砍死了萧沙的马尾小子被踩了尾巴似的一叫,然后……然后他去翻萧沙死不瞑目变成两半的尸体了。
“山河社稷图,果然没有……”
“要那种东西做甚?”
莫雨很不屑,趁着老谢被谷主拉走了仇恨,直接抛弃他走过来。
“做聘礼啊。”
莫雨一怔,黑眸翻滚,然后扯着嘴角缓缓笑开,特别的邪气盎然。
“傻毛毛,那明明该叫嫁妆。”
毛毛瞪圆了眼,鼓了鼓脸,随即冷哼一声,面容微肃,沉着冷静好似还是那个大局在握的浩气天狼。
“聘礼!”
莫雨呵呵一笑,气势不落,凤眸半眯,恶人谷疯子重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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