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盐不过一座小城,规制只是县城而已,不过,这小小县城,如今却颇有些繁华热闹的意思。章总督道,“当初海盐被倭寇劫掠,千户战死,城中百姓多有死伤,余者不过数千人而已。在西北或是关外,数千人便是大县了,但在江南富庶之地,如海盐这样的县城,至少是万余人。海盐的户数并未见增加,人却是不少。”章总督虽主管军务,不过,向来军政不分家,何况,章总督以往也做过安民官,对于这些庶务亦是清楚的。
林靖道,“除了海盐当地人,其他的,多是商贾、伙计,或是过来做活计的匠人,还有就是郊外百姓了。他们的户籍并不在海盐,不过,海盐原本便因盐而富,再者,当地百姓善桑蚕,若非倭寇侵扰,以往便是富庶地界儿。以前集市在城外,被倭寇劫掠过数次,后来我们就将集市搬到了城里来。除了近来几次打退倭寇的战事,县里也与镖局合作,只要是来海盐经商的商贾,他们请镖局护送,衙门是给补贴的。而且,我们城中巡视的官兵,分拨分片,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逻。商贾原就胆子大些,为了利润,很敢冒些险的,他们来过两次,觉着海盐安全,经商途中也是安全的,自然会再来。”
章总督微微颌首。
故而,在海盐这里,章总督除了总结出了一套激励制的练兵方法外,还总结出了一套治理御倭重镇的法子。待何忧将这些总结成文书,章总督看过,觉着已经足够全面,一行人方离开了海盐。
徒小三林靖一行送出十里地去,章总督笑道,“若我江南靖平倭匪,你二人当居首功。”
俩人谦虚了一回,望着章总督的行驾离开,林靖感慨,“总算是走了。”
徒小三道,“是啊,可算能搬咱自己屋里住了。”上官驾临,于下属当真不是什么轻松事。
不过,章总督一行过来,也不是没有好处。
说来,朝廷做事,当真令人无语。
先前海盐兵打了胜仗,朝廷自然要赏功的。封官儿什么的倒是很痛快,徒小三又升了半品,只是,将士们的赏赐,亦是丰厚。只是,林靖把朝廷的赏赐单子翻来覆去的看,足看了三遍,也没看到战亡将士的抚恤。林靖不禁道,“如何没有抚恤银?”
徒小三坐下吃盏茶,道,“过来行赏的钦差说,将士赏赐不能迟了,抚恤银放在后头再发。”
林靖当下两眼一瞪,道,“从来没有这种说法,难不成,活人的银子要紧,死人的抚恤就不要紧了!”把抚恤文书往桌上一案,林靖道,“这些战亡的将士,可是为朝廷死的!”
“这我能不晓得。”徒小三道,“朝廷银子紧张,你没瞧,前儿饷银都只能发八成了。”
“你可真是善解人意!”林靖夺了徒小三手里的茶盏,拉着徒小三就去寻章总督了。徒小三凡事都爱自己想法子,反正他也有法子弄钱,故而道,“就是与总督大人说,无非是让总督大人为难罢了。”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长嘴做什么用,除了吃饭就是说话!”林靖拽徒小三过去,当当当就把事说了,章总督温言安抚,“这是户部银子紧巴,过些日子也就有了。”
林靖叹口气,一脸为难,“若是太平年间,朝廷有难处,咱们自当体恤,等一等有什么要紧。可眼下不同啊,正是打仗的时候,兵力但有折损必然要重新募兵,可这募兵,还不是在附近招募么。三乡五里的百姓,谁不认得谁啊,倘人家一打听,有儿郎为朝廷战死数月,竟不见朝廷抚恤银子发下来,这岂不叫百姓心寒。何况,百姓们哪里晓得朝廷的难处,百姓都是实在人,有好处,看得到,没好处,一样看得到。若是卖命钱都拿不到,以后募兵就难了。故而,再如何难,这抚恤银子也不能拖啊!”
何忧道,“阿青(林靖)你这话亦在理,这样,你们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倘还没信儿,我帮你催一催。”
徒小三一向好说话,闻言便道,“这也成。”
林靖瞪他一眼,“成什么呀!朝廷那起子人谁不晓得,能拖就拖,能赖就赖的。抚恤银子亏欠着,百姓们又不会骂户部,骂都是骂咱们,真是两面儿受气。”
林靖与何忧道,“我视先生为长辈,先生何苦拿这些支应外人的话哄我。我这人实在,也等不得,非得见着银子才成。”
章总督何忧都笑了,何忧笑,“我也没钱,总督大人也穷,能如何?”
林靖早有打算,道,“朝廷不是允总督大人自筹不足军饷么,我也不认得朝廷的人,这银子,跟朝廷要我心里没底,我自然是跟大人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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