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李枳最终还是听话地做了全面上呼吸道检查,血和甲状腺也查过了,需要一周之后过来拿结果。刷掉三千多块的检查费用,李枳肉疼地走出医院,抽了12管血,他有点累,最后半个多小时的喉镜检查也让他恶心想吐。太阳已经偏西,清淡白光照在脸上,没什么温度。
他脑中一片空白,搭上空调坏掉的公交车,冻得哆哆嗦嗦,晃悠着回到了排练室,路上买了根糖葫芦咔咔咔地咬,没嚼得太碎,又觉得扎嗓子,于是在门外把剩下半根扔了。
宋千正苦手于他的琴谱,抱怨着“那大仙的我真弹不来”,见到他,就像见了救星:“跑哪儿去了?手机也不拿,过来给咱秀段跳音。”
李枳没吭声,点了点头,心中泛起苦涩。自己这病,以前憋在心里太难受,所以对宋千坦了白,因为宋千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今天的状况以及咳血的事,他连宋千也没告诉。这恐怕是因为实在过于心虚。
他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嗓子眼里发痒,又火辣辣的疼。从琴盒里捞出手机一看,大约三点多的时候,黄煜斐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一条信息:
【练琴没听到吗?六点半过来阜石路这边的华联,四层东头胜禧铁板烧,离排练室徒步大概十分钟。想带小橘见个朋友^^】
黄煜斐接到陈以诚的电话时,有点猝不及防。那人是他的老同学,新加坡华裔,本科加上硕士六年,两人一直是同一系院,同一班级,同一导师名下。考试总比黄煜斐多错一题,论文总比他少上那么两分,尽管平素私生活尤其混乱,但也不打扰别人,算是个脑袋灵光的认真人。
陈以诚这趟来北京,说是有事,顺便想见他一面。抛去这家伙诸多烦人之处,普林斯顿偌大一个校园,能坚持这么久没跟怪脾气黄煜斐闹掰的,确实也不多。加上两个人算得上志同道合,常年合作征战各大竞赛、期刊、青年研讨会,当然吃喝玩乐干混蛋事儿也没少了姓陈的参与。跟一猴子面对面六年也得有点感情,更何况活生生的同学,现如今,人家到了自己家门口,却推脱不见,确实也说不过去。
黄煜斐想,过去这么久了,陈以诚不会还像以前那么疯吧?据他自己说是又谈了女友,这回既然能超过三个月,说明他成熟了。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陈以诚居然打听到黄煜斐最近在自家地产公司里面忙活,甚至打听到具体的地址,黄煜斐前脚出了公司门,后脚正见着那人坐在自己的越野车前盖上,晃着两条腿,笑呵呵地盯着他瞧。
“下来,”黄煜斐按了一下车钥匙,略有些不耐烦地走上前去,“不是说在餐厅碰面?”
陈以诚哈哈地乐,跳下前盖,扑上来抱他:“太想你啦阿斐!一秒钟也等不及!还是那样臭着脸,你真的没有变样子!”
“这里是公司门口,冷静下,”黄煜斐推开他,兀自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你是在等我给你开门吗?”
“哇,还真的变成普通话了耶,”陈以诚丝毫不见外,大大方方地自己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微微伸了个懒腰,“阿斐准备在这边定居?空气质量好差劲。”
黄煜斐不等车子加热就踩动油门:“暂时吧,我男朋友在这边。过几年可能会带他回香港。”
“男朋友?你彻底弯掉了?”陈以诚瞪大眼睛,露出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也不通知我一下,给我个机会也好啊?”
黄煜斐懒得理他。
陈以诚又道:“居然能让你安定下来……是那个leeze?你女神?不对应该是男神。”
“是他,晚餐他也会来,”黄煜斐侧过脸看了陈以诚一眼,“你正常一些,不要吓到他。”
“诶?我以为是我们二人世界,阿斐叫男友来突然袭击,太不厚道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二人世界?”
“那,不要吓到他是指,不提我们以前睡过的事?”陈以诚叼着根电子烟,嘲讽地笑,“敢做不敢当,完全不像你啊。恋爱让人变蠢吗。”
“你如果觉得讲来有趣,不丢你自己的脸,那就讲。”黄煜斐完全不想回忆起那宿醉的、糟糕的一夜,以及清早醒来看到身边趴着的是每天一块洗滴定管的家伙时的恶寒与惊恐,那是他唯一的一次yī_yè_qíng,吓得他第二天就去做了hiv排查,这也足以让他之后养成喝醉后把自己关起来谁都不见的习惯,“leeze知道我以前过得有多乱七八糟,也表示愿意接受。”
“哦哟,那我多和那位小朋友说些细节好了,我记得好清楚——我们是什么时候做的?你当时才二十岁……”陈以诚垂下睫毛,“对了,是那次看到leeze发视频说他恋爱了,阿斐难过成智障,大半夜拉我去家里喝酒。你那个矮子保镖,还总是恶狠狠地瞪着我。”
黄煜斐又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啊,你真是超级冷漠,做过之后,你就对我更冷漠了,除去学校的事都根本不理我,”陈以诚低着头编辑短讯,感叹道,“这次来北京,和你再睡一次本来在我的计划范围之内,道具我都准备好了,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咯?”
黄煜斐沉默了一下,他没想到陈以诚这种上学时就天天和各色人种约4p并屡次试图拉自己参与的厚脸皮人物,会把那次短暂的错误看得那么重要。半晌,他道:“当然不可能。这不是一个有女友的人该讲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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