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丢人现眼了。
况且他也没完全做好跟黄煜斐正面碰上的准备,武装这么严实,就是为了等到那人现身,能放心大胆地跟上去瞧瞧。哪怕先不上去说话也行,只要确认他状态不错,没有太难过,李枳就觉得不虚此行。
这么一来,李枳决定暂且在这地方多守几天。他记得黄煜斐住在哪个楼,哪一层,晚上绕着小区围墙踮脚往那边瞧了几回,虽然远,但总觉得是有光的,或者,是早晚会亮起光的。这点幻觉似的亮光支撑他等了四天。
他不信,黄煜斐怎就那么野,家也不知道回,抑或是那么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去睡觉吃饭等必需活动,他始终在这儿守着,连耳机都不敢戴,一点风吹草动他也不想错过。想着功夫不会负了有心人,又想要是实在守不到,他就再去一山之隔的那栋老别墅试试运气。
好在他运气还不错。正当昏昏欲睡,有片熟悉的绛紫色出现在小区入口。虽说等他在保安怀疑的眼神中佯装路过地跑过去瞧的时候,车已经一溜烟开进去了,但李枳眼睛贼亮,他确认这是黄煜斐的宾利无疑——那家伙,果然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进不去这小区,但是,只要确认黄煜斐正在这里面,李枳心里就安稳了一点。看样子还能开车,应该没有余翔最开始说的那么严重了吧?一把一把地吃药什么的确实吓他不浅。现在这种情况,算得上是确定战场了,只要等到黄煜斐再往外走,可是,等再见他,自己又会有勇气上前拦住他吗?
不过李枳并没有太长时间来纠结这个问题。不出半小时,黄煜斐就从小区出来了。那人随意地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衫,单肩背着,手里居然推着一辆自行车,正优哉游哉地顺着小区口的窄道往大路上走。
简直像个放假的学生,李枳腹诽,看了一眼身边自己租来的,本打算追着宾利满城跑的大摩托,心说你暂时可以放假了,随后深吸口气,拔腿就追。
他生病前在学校是短跑冠军,耐力不行,但很利索,每次运动会都一定是班里男子接力最后一棒。眼见着黄煜斐上了大路,在香樟树荫下愉快地蹬起了他的小车,李枳就隔着条马路在他对面悄悄地跟。出了汗,墨镜直往下滑,却也顾不得很多,他只想看看那位大仙骑车是要去哪儿——如果是去便利店,或者超市——李枳可能会在吐血而亡之前扑过去堵住他,跟他说,咱和好吧,我知道你不会和别人扯不清楚还结婚的,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结果黄煜斐去了家茶餐厅,就在附近,小潭山西侧海滨前的小街上。铺面简洁朴素,窗户倒是很大。站在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用餐的情况,和这小街一样,冷清得很,甚至算得上门可罗雀了。
原来是饿了,我也饿了,李枳这么想着,摘下口罩准备过两分钟就进去,直接坐在黄煜斐对面,吓他一跳。但等他喘匀了气,正要推门时,却猛地停住。刚才玻璃反光看不清,现在他看见了,黄煜斐坐的那张四人桌上还有个人,是男人,似乎还不经意间和他眼神对上了那么一秒。
距离加上屋内昏暗的光线,导致那人面容有点模糊,李枳把口罩戴了回去,在店外的花架边上藏好,随时准备跑路,又拿起事先准备用来偷窥男友的小望远镜悄悄地往里睨。他承认自己这样确实很神经质,随后他看见谢明夷的脸。
那人还是一副言笑自若的模样,领带松松地挂在衬衫领口,和黄煜斐斜对角坐着,正聊着些什么。
黄煜斐则划着手机,偶尔抬眼跟他说上几句,从侧脸看,显得有些爱答不理。
李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他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不止一个手机啊。
又想:关掉我知道的那个,也正常。
他觉得黄煜斐的状态可能已经不需要自己担忧了。那种惯有的、带点懒散的自信自适,如此鲜明地呈现在望远镜的镜头里,染着午后的几缕阳光,和以前并无区别。
亏我还火急火燎自责自厌了一个礼拜,不过,你没事不也挺好的?别像我似的,天天吃药嘴里都苦了。李枳默默想着,有点悻悻地,放下望远镜,垂眼看着花架上的栀子雏菊发愣。
愣了没多久,他就被身边声响吓了一跳——有人推门进去,看背影是个女人,身量娇小,穿着米黄色的露背长裙,耳环铃铃作响。
随后那女人坐在了他所注目的那一桌。挨着谢明夷,正对着黄煜斐。
李枳皱眉,举起镜头一看,不祥当即得到验证,就是谢明韵。那姑娘的妆容画得比上次见李枳时浓得多,挑出一双水灵的猫眼,配着低领裙上方雪白脖颈上挂的、繁复闪烁的项链,倒像是盛装打扮来参加派对。
乍一看跟这邻家小店格格不入,跟她对面坐着的,穿连帽衫的黄煜斐也不是很搭。
但她脸上的笑容是灿烂的。
谢明夷也挺灿烂,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一边喝茶一边谈笑着,莫名给人一种慈爱的感觉。再看黄煜斐,竟也在笑,还放下了他的宝贝手机,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明韵。
李枳换着角度观察这三人组合,脑子有点发木,觉得自己或许该知趣离开,找点甜水喝。
但要他真走——他怎么可能甘心。
就这么无趣地,无言地,他看了一阵子。口罩有点潮了,糊在脸上不怎么舒服,他也不敢摘下来。他怕黄煜斐猛地转头往窗边一看,自己原形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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