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评价他是个无情的享乐者,却引得对方回敬道:“而我知道你是个表面傲慢的背叛者。”
“我从不背叛任何人。”
“除了你自己——你恐惧孤独却选择孤独地活,有心死得其所却任由自己在安全区域里纵情声色。”威廉满眼微笑地端详着他,“你在我面前还想掩饰什么?如今再没有另一个别人像我这样对你知根知底。”
当时有一股惶恐蔓延过他整颗心脏,可不得不承认,同时他又莫名享受这份惶恐,因为给予他这种痛苦的人始终在一旁镇定自若,仿佛竟也把安抚赠与了他。
就像现在,威廉仍旧对他下达杀戮命令之前的不安状态冷眼旁观,偶尔饮些红葡萄酒,悠然犹如置身宴会,可另一只空出的手确实时不时搭上系牢在腰间的长剑剑柄,提醒着路易在这一场公事任务中威廉扮演他的属下。对方似乎对这种角色的转换毫无不适应感,当然他也没有对高兰鹰君主王令质疑的资格,杀死几个祸乱王国的女巫当是匡扶正义,算不上屠杀性命,执行者没有理由为此烦恼。
虽说路易期待一场真正的战役是能献上自己的生命,却非用一群女人的鲜血作祭。
然而到那一天他还是按部就班地下令开始了围猎。抓捕只是第一步,涉嫌为女巫者交由教会与国王审问,定罪者将被处以火刑。所幸他只要做这第一步,但一帮手握兵刃的男人理直气壮闯进修道院中,不仅旁观者为之胆寒,他们自己的内心恐怕也被冲破禁忌的满足感渐渐填充。
路易在混乱的脚步声与尖叫声中行走,他感到心脏愈发疯狂地跳动,根本无暇顾及手下众人在怎样野蛮地活捉女巫。威廉跟在他身后,并不询问他要去哪里,而他只是跟随没有缘由的预感七弯八拐,在曲折而灰扑的走廊上撞开一扇扇门扉检查探看。他走得越来越快,直到看见走廊尽头一扇小门开了又合,一个身着深紫色斗篷的身影匆匆要逃,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抓住那人提着药篮的手,扯下对方宽大的兜帽,然后看到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女人面孔。
“玛格丽特。”他低低唤道,自己也说不出语气中是匪夷所思的震惊还是料定是此的笃定,只是在这一瞬间,这些时日以来他内心的焦躁不安仿佛有了答案——或许正是来源于手足间血浓于水的感应。
周遭嘈杂的疯狂在逼近,路易似乎还在一点一点从茫然的情绪中向外挣扎,威廉却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夺过玛格丽特手里的药篮递给路易:“我会把她带回宫里。”
后者接过这致命的东西,终于有所清醒,对威廉恳求道:“拜托别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脸。”
对方点点头:“回去以后我会帮她把这件斗篷烧掉。”
可女孩盯着被抢走的篮子,却发了疯一般开始扭动挣扎。“把草药还给我!”她尖声叫道。
威廉捂住她的嘴,而路易凑近妹妹急促地警告她:“乖乖跟着威廉回家去!你如果还想做个开开心心的小公主,就别再管这些垃圾!”
他非常清楚,无论玛格丽特有怎样明确的理由,在这种关键时刻她都绝对不能与这些巫物扯上什么关系。所以尽管她拼命地摇头,眼中泛起泪光,神色有如哀求,可路易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威廉作为一个男人力气当然不小,但面对一个执拗而绝望的女人,他似乎也没法成功将玛格丽特带离原地多远。路易怒视眼前的狼藉,同时又要警惕身后逼近的险情,他狠下心来,拿着药篮转向玛格丽特出逃的那间小屋,抬脚破门而入。篮子上盖着一块脏兮兮的亚麻布,路易却从头至尾也没有翻出来看过,他对那些不知名的药草或任何用于巫蛊的玩意丝毫不感兴趣,而他祈祷玛格丽特也不要对它们有什么兴趣。
然而对方好像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更加剧烈地挣扎,想要哭喊央求他别这么做,但路易置若罔闻。他径直走到屋内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将篮子直接丢进火焰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冲到门口目睹一切的女孩,她似乎已欲哭无泪伤心欲绝,所幸也失去了挣扎的气力。路易对威廉点点头,后者终于得到契机将这姑娘拖离这是非之地。
路易松了一口气,扭过头死死盯住在炉火里渐焚渐毁的什物,一堆东西已变成渐黑卷曲,根本看不出它们该是什么模样。灼热的气焰中蒸腾起一股奇异的香味,当那股香气拂掠过他鼻下时,它唤起了路易记忆中的什么东西。
屋外近旁卫兵们沉重的兵械碰撞声与脚步声配合他的内心一同震动,片刻以前他果断选择拯救自己的妹妹,只是从她眼里没有看到悔恨与感激,只有死灰一般的绝望与悲伤。
他还没搞清楚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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