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的眼睛, 是黎明前的夜空。
饱含笑意的深邃眼眸,将那弯金色的弦月浸染在瞳孔之中。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火神恍然中觉得自己正置身于无限延伸的夜空, 而那弯明月就是其中最辽阔的不朽。
“呀,这不是三日月大人吗?许久不见。”
狐之助眯了眯眼睛,它轻巧地往前踏了几步。纵然已经确认是没有可行动力的死物,但当它经过那把差点划破自己脖颈的利刃时, 还是心有余悸地瞥了好几眼。
松开对火神的钳制,被称作三日月的男子微微颔首, 脸上依旧挂如月色般温柔的笑意。
“哈哈哈哈哈, 是啊。确实睡了很久呢。”轻松的谈话间丝毫不见方才他朝狐之助掷刀时的狠厉。注意到火神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他小幅地偏了偏首, 露出了犹如泉水洗过一般清明与端丽并存的精致面容。身着的服饰则有别于火神见过的其他刀剑, 对方身穿一袭深蓝色的狩衣,下摆则是灰白交错的马乘袴。随风荡起的墨蓝色短发上还别有金色的流苏发绳。
“毕竟已经是老爷爷了呢。”他将那把嵌入土中的时雨金时拔出,用袖口擦了擦刀身上沾染的些许尘土,随后递给山本。从头到尾的动作, 一气呵成。
仅短短数秒, 他就将尊贵和优雅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非我本意,但占据别人的身体那么长时间还是不太好啊。”他叹了口气, 用手轻点了一下时雨金时。瞬间,刀身上原本呈现的许多新月形的刀纹瞬间褪去, 像是被重新打磨过,焕然一新。
“把小家伙还给你了。”
山本怔怔地看着被自己紧紧攥住的时雨金时。
沉甸甸, 却令人安心得可靠无比。
十几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纵使无法同人类那般交流,山本也俨然把老爹传给自己的时雨金时当做不可或缺,并肩作战的同伴。每当独自在空无一人的道场中,进行着千篇一律的劈砍练习时,他总是默默地在心底怀念父亲还在世时,两人为数不多的对战。
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他揩去脸上的汗水,望着从竹刀变成真剑的时雨金时。
那一刻,他发自肺腑地希望手中的剑能变成和自己一样。
而当时被狱寺嘲笑说是堪比幼稚园小孩脑袋里的天马行空的幻想,现在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或许等那个会嗷嗷叫的怪狐狸和火神谈妥,他就能好好地和自己的爱刀来个秉烛夜谈什么的。
掌心开始冒汗。
对现在的山本来说,其他的都已经是微不足道,芝麻点大的小事了。
比起这边努力抑制自己想要跟刀对话冲动的山本和用超直感隐约觉察到同僚的不正常举动,但面上仍强行保持脸部面瘫状态的纲吉,那边的氛围倒是弥漫着一种静谧的肃杀之气。
“……刚才的话,你是知道鹤丸先生现在在哪里吗?”
“请问。”
火神还没忘记当提及“鹤丸国永”名字时,烛台切和长谷部的神情。
虽然刚才他们彼此间的对话稀松平常得就如老朋友见许久未见的寒暄,但那把看似为了阻止狐之助的继续前进而出鞘的剑,实际上要是在那既定的轨迹上偏离那么一毫,这个狐之助的下场就和鹤丸杀掉的那只身首异处的一样了。
“嘛。”他似乎对火神怪异的语用顺序感到有趣,轻轻抬了抬嘴角,“我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道的火神眉峰逐渐蹙起来。
“审神者大人。鹤丸国永现已是一把暗堕的刀剑,十分危险。”始终没忘记正事的狐之助最终还是忍不住插了话。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时之政府对暗堕这件事颇为警惕。一旦出现暗堕的气息,政府会立即派专门的审判人员进行围剿,并予以刀解来净化。
失去审神者灵力供给的刀剑,很可能会重新变为器物。
但很大程度上,会引发暗堕的现象。
而鹤丸国永,则是这种现象最典型的例子。
暗堕的刀剑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敏感,对审神者更甚。伤及审神者亦或是直接弑主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但狐之助怎么想不明白,为何当时那只零件残缺的狐之助去迎接这位审神者时,鹤丸国永那像是挥翅护主的行为。
“对于暗堕的刀剑,政府向来的举措都是回收并刀解的。”
“……什么是刀解?”火神问到。这个陌生的词让他心里泛起不适的涟漪。
狐之助像是顾忌什么似的瞄了一眼三日月。而注意到的三日月则回它以一个模糊的微笑。
“就是让刀剑回归本来的样子。”它囫囵地解释道。
“就是……不会说话的那样?”
按照对方模棱两可的说法,火神将其自行理解为像山本所使用的那把“正常”的刀。
不会说话,不会幻化成人形。
更加不会有人类所特有的喜怒哀乐。
“不。”狐之助摇了摇头,“刀解会消除刀剑所持有的全部记忆,并且他的身体会变成锻造前的模样。”他们的身体会在刀解池中被分解,被焚烧,被毁坏,最后会变成砥石、玉刚、木炭等锻刀需要的原材。
“连同他们诞生于世的意义,都一并被抹去。”
它的声音传到火神的耳朵里,如同经过电波的干扰一般,变了质。
“喂……这不公平吧?”
狐之助抖抖耳朵,疑惑地歪了歪头:“我不明白大人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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