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知道无济于事,却也如沈砚猜的一般,无法坐视不理。
但他担心今年只是特殊情况,或许是个案,他手上没有确凿证据,也不敢随口乱说。
因此,他便去县衙账库内,查阅了历年来衙内的支出明细。这一查不打紧,却让他查出一件奇怪之事。
“有何怪事?”沈砚随口问。
萧索面生愁态,说道:“家父在学生未满十岁时,便已辞世。但学生在查阅近几年账册时,却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说话时,靥边像女子似的,带着两个梨涡。洞中昏暗,微弱的光点照在他脸上,益发显得柔和。沈大将军的心思,随着他两排蝶翅般闪烁的睫毛,飞呀飞,游到了不知何处。
“将军?”萧索正说着,一抬眼,见他怔怔地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嗯……是。”沈砚敷衍地点点头,“你接着说,接着说。”
萧索皱眉问:“将军可听见学生说什么了?”
“啊?”沈砚被他不悦的表情吓醒,忙道:“唔……听见了。你说你爹的名字在什么地方……”
萧索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接道:“学生方才说,家父的名字,竟然出现在县衙近几年的账目明细上。”
沈砚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又怕一个造次惹他生气,不敢再盯着他,打迭起精神问:“为何会如此?”
萧索道:“学生也觉得奇怪,因此便将这些账目誊录了出来,预备回家详查。”
“那你可查到了什么?”
“学生后来又在县衙的年鉴中看到,多年前涿阳曾出过帝师,圣上为表尊师重道之意,曾下旨给本县二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入过学的男子,每人每年一生也记得,当初是领过这笔银子的。”
“啊,本将军明白了!”沈砚一拍脑门儿,“想来令尊辞世时还不满五十。县里将他的死讯瞒报下来,这样便可以年年冒领那笔恩赐银了。这也是为何,一个已经死去多年之人的名字,竟还会出现在县衙账目上的原因。”
萧索颔首:“将军聪慧,猜的不错。”
沈砚得了夸奖,喜滋滋道:“萧公子过奖,我不过瞎猜的,并没什么。”
萧索哪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当他是真谦虚,微微一笑,继续说:“学生查到此事后,愈发觉得其中牵连甚广、干系甚大。因此学生将所知之事写成一封呈文,准备投到府衙门前的铜匦中。”
沈砚不解,挑眉问:“铜匦,什么铜匦?”
萧索知道他是个武将,常年带兵,大约对近年来的朝政不甚清楚,便耐心解释:“前年皇上下令,在各道州府门前安设铜匦,让天下百姓将所知道的不平事写了,投入铜匦中。再由御史台下辖的督察院专分出一批官员,招募人手,每年将这些铜匦里的密信汇总整理,呈给阁台和皇上阅览。”
沈砚一想,觉得不对,便问:“如此说,这铜匦就是给百姓放告密信的地方。但州府衙门肯定是要经手的,万一谁写了他们的坏话被发现,岂不是要倒霉?”
萧索摇头道:“并非如此,这铜匦是密闭的,背后有一把锁,钥匙只在京中督察院里存着。别人想看,也是看不到的。”
沈砚恍然,深觉皇帝陛下英明睿智,又问他:“既然发现不了,你投状的事怎会给人知道?”他若不是投状之事给人知道,岂会招来这灭门杀身之祸。
萧索神色一黯,目光中似有无限悔恨:“都是学生愚蠢,这才有此大祸,还害了家母!”说着,眸子一润,滴下两行泪来。
沈砚岂会放过此等好机会,忙凑上前搂住他的肩,作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该怪那帮贪官污吏,都是他们作恶。你莫要自责,梨花带雨的,看着让人心疼!”
萧索闻言一怔,深觉他最后那句话颇为不妥,忙站起身,挣开他勾肩搭背的手,躬身道:“多谢将军关心,学生感激涕零。”
他擦擦眼泪说:“但此事的确是学生的过失,实在是抵赖不得的。当日学生写好呈文后,怕有不查不实之处,未免造成冤案,便又将此事告诉了同在衙内当职,且素日交情不错的何账房,请他帮忙再看看有何疏漏之处。岂料,他竟将此事告诉了衙内的季书办。”
萧索叹了口气,接道:“季书办得知此事后,曾来找过学生,警告说不要插手此事,否则后果严重。学生犹豫再三,想到百姓生计之艰,终于还是决定投状上告。谁知不等去,那封呈文便丢了。”
“定是那个姓季的书办拿去了!”沈砚斩钉截铁地道,又起身走了两步,凑到他跟前站着。
萧索便暗暗向旁边再移几步——他的脚崴了,行动颇有些不方便。沈大将军涎皮赖脸,悄悄又挪了过来。他也没有办法,只得接着再移开几步,坐在身后的大石上。
他和沈砚保持着两臂的距离,才安心道:“学生也是这么想的,本打算回家去再重写一封呈文。谁知……第二日家中便着起了大火,将所有证据都毁了,还赔上了家母一条性命!”
说到此处,他眼圈一红,叹道:“学生自幼丧父,全靠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谁知我不仅一事无成,无法报答母亲大恩,还因自己多管闲事,害了她!”
萧索刚忍不住要落泪,看见沈砚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来安慰的神情,忙忍了下来,道:“学生家贫,一日只进两餐。起火那时,向来是不生火做饭的,因此绝非意外失火。定是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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