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音传来,让人踏实很多。不想被他看出紧张,我随意问道:“你觉得老毛会出事吗?”
陈麒沉默了一会儿,说:“恐怕已经……”
说话间,11院黑沉沉的大门已经立在面前。门两侧的对联早就掉了色,在墙皮上划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红。陈麒没有停步,一伸手推开了院门。
影壁上的驳痕在黎明前的薄光中看起来愈发严重了。除了水池里嘀嘀嗒嗒的水声之外,整个院子寂静异常。我们一前一后越过影壁,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随即院内不甚清晰的景象映入眼中。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整个院子里到处散落着四分五裂的尸块,离我最近的一块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腔膛,粗糙的边缘看起来像是被谁用手生生撕扯开的一般。各种脏器流到地上,鲜血涂的到处都是。进来之前听到的水声原来根本不是来自什么生锈的水笼头,而是血从水池边沿滴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除此之外,就是铺天盖地的、在一滩滩绛红的血里飘浮着的尚未凝结的浅黄色狗毛。
我胃里好一阵翻腾,半天都没敢说话,生怕一开口会控制不住吐出来。
“别看了,去看看2号。”陈麒沉着声音对我说,我回头看他,那双眼里除了一些关切,竟似对这场面无动于衷。
我只好对他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2号,紧闭着的门前好像还横着一团什么东西。
我嫌恶的绕开地上散落的碎尸,走到2号门前,果然,那是老毛家的大黄。可怜的狗脑袋连着脖子还套在铁链上,头部从耳朵下面裂成了两半,黄白色的脑浆从里面流了出来,血浓稠的挂着丝垂到地面上,显然还是热的。
我实在不愿再多看一眼,目光向上停在了门板上。
那里,有半个鲜红色的手印,看大小应当属于一个女人。
是她。
我只觉得头皮一下子麻了,一股凉意从后脖子向全身蔓延开去。
“老毛!”身边的陈麒抬手拍了拍门,又转了一下门把手,是锁住的。
“老毛!你在吗?”我也试着叫了一声,声音在11院内空旷的回响起来,无人应答。
我恨恨的捶了一下门把手。
谁想到在我这一捶之下,门竟然开了一条缝。我一愣,伸手便去拉门。
“等……”没等陈麒的话喊出来,门已被我拉开,门里有什么东西向我倾倒过来。然后我感觉胳膊被什么人用力拉了一把,避开了倒向我的东西。
一具尸体重重的砸在我脚边,发出一声闷响。尸体背后一道深深的沟壑从头上一直延伸过了后背,几乎将整个人一分为二,黑红的血浆不断从伤口中汩汩涌出,隐约能看到青白色的脊椎骨……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不等我反应,身后突然爆出一声惊叫,我一回头,只看到高学辉坐在5号门前,面无人色的狂叫着。很快有几家的门也打开了,晨光熹微,雨后初晴的朝晖笼罩在11院居民的脸上,或表情僵硬,或惊恐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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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半到五点,致命伤是后脑勺到尾椎的一条极深的伤口,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凶器不明。”法医冯润用指关节敲了敲手上的便签本,“剩下的得回局子里等验尸了。”
在一旁听他说话的年轻女警察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陈麒:“这回是你发现的尸体啊?”
陈麒歪了下脑袋,没有答话。
“你们哥儿俩简直就俩灾星!”肖蕊苦笑道。
“是我跟他一起发……”我插话插了一半,被肖蕊一眼瞪了回来:“你更要命。”
我没再接话,心里还惦记着高学辉。警察赶到的时候,他的神志已经非常不清醒,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语句,眼神恍惚,任凭我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武博华和袁叔开着车把他送去医院了,老杨和陈麟似乎另有公务没有赶来,来的是肖蕊和法医冯润。
“学辉哥他……”
“估计刺激受大了。从小被这些迷信邪说的祸害,身边净出事儿,这女朋友刚走,又碰上这么一档子,换你你受得了吗?”肖蕊叹道。
“要是迷信邪说就好了……”我撇了撇嘴,没有说下去。我知道,其实肖蕊只是跟着老杨办事,对于大井胡同的这些鬼话,她并不是十分相信的。
记得那次,她送我回11院的路上,一直在和我讲述大井胡同内这些年的案子,她反复说,这些案子之间肯定有关联,凶手可能不只一个,至于什么鬼神之类,她并没有作为一种可能性去考虑。但是在我进院的时候,她还是嘱咐我尽可能不要离开11院。看得出,虽然精明干练,但毕竟是女人,骨子里对于这类灵异神怪还是避讳的。
“成了差不多回了,你你你你,你们几个留这里录一下院儿里居民的口供。赵小沫,陈麒,你们两个发现的尸体,跟我回局子里录下儿口供吧。”肖蕊点了我俩的名字,示意我们和她一起上车。影壁的那边,狗的碎尸和老毛的尸体分别被装在两个塑胶袋中被抬上了另一辆警车。
上车前,我回望了一眼,偌大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家住1号的寡妇李兰韵正在接受着警察的问讯,眉目间冷漠而疏离。
心中忽然荒芜。
11院,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个个残缺的家庭,和几个待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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