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头,略长的额发挡住了上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木然的告辞,木然的走出公安局大门,木然的拦了一辆出租坐上去。直到司机反复的问话才使我醒觉。
“先生?您上哪儿?先生?咱哪儿去?嘿您倒言语一声啊……”
去哪里?
我有些无所适从。是回陈麒那里,还是回11院?
“大井胡同。”犹豫了片刻,声音从我嘴里飘出来,喑哑的很陌生。
中午刚到,没踏进院门就被高学辉拉了出去,相隔不到三个小时,再次跨过这道四合院的门槛时,心情却又平添了几分沉重。
绕过影壁时我愣了一愣,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家家户户房门紧锁,连老毛的那条狗都不知所踪。犹豫着走到以前自己的屋门前,果然上着锁,钥匙一早就还了,小高也不在,一时间我一个人站在院中无比尴尬。
“你会死的……”
冷不防,一个衰败而阴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整个人一抖,僵硬的转身,一张苍老到看不出年岁的脸孔闯入视线。
迟老太太,这些天的纷扰让我几乎遗忘了她。
她浑浊的双目好像穿透了我,在我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这让我非常不自在,刚想发话,她那堆满皱褶的脸突然挤出一个开怀的笑容。
“你会死的,你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她大笑着说。
我愕然,她的话我每个字都明白,可是组成句子却不能理解。待我反应过来想要询问,那个诡异的老太太却早已不知去向。
坐在街边的饭馆里,面前的大碗盛了黑乎乎的炸酱面。想到在停尸房里看到的一幕,反胃的感觉又袭了上来,一天没有吃饭的我此时丝毫食欲也无。
摸出手机,时间是下午五点,没有新短信和未接来电——陈麒没有联系我,不知为何,我没有轻松感,反而有些失落。
奇怪吗?他有一个神秘的弟弟,那个男人亦敌亦友,我潜意识里总想和他保持距离。他与我的关系看似全无交集却又好像隐藏了千丝万缕,他想要保护我,可是为什么?而我对他无凭无据的依赖,又是为什么?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时值盛夏,天黑的晚,我竟已在面馆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原来在这么混乱的时候我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回到11院的时候高学辉的窗口已经亮了灯,很久,他才走出来给我开了门,我跟着他走进去,他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的坐回沙发里。茶几上的烟灰缸中满是烟蒂。
我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他也没有开口与我交流的意思,提出让他一个人安静安静,他却态度坚决的不让我出门。无奈,我只得早早的躺下。
入夜时分下起了雨,雨点砸在院子里谁家的塑料窗棚上,不规则的噼啪作响。这一夜我睡得极不踏实,甚至连高学辉轻手轻脚走进来躺下我都知道,但眼睛却睁不开,头脑也是一团混沌,总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画面在脑海中忽隐忽现。这些画面,时而来自我正常的生活起居,时而像是纪录晚清民风的默片,时而闪断大井胡同内可怖的记忆,也间或穿插着陈麒的脸,沉默的,担忧的,微笑的,欲言又止的。
就在我终于要昏沉入眠的时候,突然感觉一双手紧紧抓住了我的双肩,同时一股大力晃动着我,几乎要将我拆散。睁开眼,随即在看到面前黑暗中那个模糊的轮廓的刹那清醒,反手抓住了晃动着我的那双手臂。
“怎么了?学辉哥?出什么事了?!”
他的手仍未有松开的意思,呼吸纷乱而急促,喉咙里发出了一大串怪声之后,终于断断续续的拼凑了几个词出来:“又来了……你听,又来了……”话音不住颤抖,最后怪叫一声翻下了床,双手抱头蹲在我床边的地上,抖成一团。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震住了,看着已经彻底崩溃的高学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他。我知道,一直以来,他的心中其实是压抑的,这么多年生活在阴魂不散的诅咒下,所有的阳光开朗、古道热肠,只不过是在巨大的恐慌面前不肯低头认输的垂死挣扎,而这一次蒋明薇的死,终于彻底击溃了他。
窗外的雨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时间我的耳际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高学辉语无伦次的呢喃。我试图仔细辨别他重复的话,除了一句“你听,又来了”,就再也听不出其他。
刚想开口询问,一声熟悉的异想突如其来,打消了我所有的疑虑,我只觉得胸口一紧,心脏开始疯狂的跳起来。
“梆——!”
大脑空白了几秒钟后,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绕过小高蜷作一团的身体,冲进了深夜的雨幕中。
雨下的很急,快到发出声音的公厕时,我已经全身湿透了。我不知道就这样鲁莽的冲到这里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又或者我根本没有考虑,只是本能的驱使。我想把那该死的女人揪出来,问问她,害死这么多人,图的是什么。我想起迟老太太的话,她说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么我的命给你,这场延续二十多年的屠杀,是否就可以不再继续?
公厕外的路灯在雨里发出毫无生气的暗光。钝物敲击在墙壁上的声音一时清晰,一时模糊,被大雨洗刷的没了规律。墙壁上严重剥落的黑漆字和不久前的那个夜晚别无二致,只是此时此刻此地,只有我一个人站着,只有雨从头顶毫不留情的落下来。
我知道,她就在里面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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